《新月同人之雁姬》作者:阿豆 文案 本想写小短篇,两三章的样子。 就是为了写着放松脑子的。也空出一段时间为另一篇耽美文理理思路。 不知不觉写长了。本来就没有大纲,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吧。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雁姬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章 我成为雁姬的时候很不巧,刚好是她撞破了努达海和新月的奸情,因而摔倒受伤的时候。 要是早一点,我起码可以做一些布置,不论有没有用,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哪怕再早上几个时辰,我装作不知道他们的事情,也比现在要强些。 现在努达海既然知道我知道了,就会逼着我表态,逼着我接受。而我一古代完全依附于丈夫和家庭的中年妇女,实在没什么对付他们的法子。 我半敛着目沉思的时候,努达海也满面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仿佛我一开口吐出拒绝的话语,他就马上要咆哮,准备用一大车话来说服我。 而我这个人生性喜静,不是不会说话,不会争辩,其实我愿意说的时候,常常能把别人挤兑憋屈死。只是我的确不爱争吵,也厌烦别人说话声音太高。那让我头痛。 "雁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催我。 我抬头看他,刚毅的面孔,魁梧高大的身材,大约是因为常常上战场的缘故,有一股彪悍之气。果然男人四十是一枝花啊。我一未婚大龄女博士,虽然未婚是我自己不想结婚的原因,但怎么说,在原本的世界里,是怎么也嫁不了这样位高权重,有本事又有相貌的男人的。 可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么大的官,居然没有一点政治头脑,甚至在权势上没有企图心。否则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去沾那和硕格格的边啊。 我叹了口气,对他道,"既然你喜欢她,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满面惊喜,甚至满面红光,好像明天就能娶新月进门一样,"雁姬,你真是太善良,太伟大了。你放心,新月说了,她不要名分,甘愿作妾,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切,谁稀罕似的…… 我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垂着眼帘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欣喜,他的感动。大概因为过去没有能说这些的人,他还把他和新月第一次见面就如何相互吸引,他们不想伤害我,打算斩断情缘,后来又如何情不自禁等等,全部说了出来。 也许是原本的雁姬给他的印象太宽厚善良的原因,他似乎觉得我接受他们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甚至现在毫不避讳的谈起他们的深情。 "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等他终于说累了,我才慢慢开口道。 "你说。" "我希望你和新月的事,能尽量不影响骥远的前途和珞琳的婚嫁。" 并不是我对那未来的两个小白眼狼有什么感情,又不真是我的儿女。而是作为一个没有娘家可依靠,又失去了丈夫宠爱的古代中年妇女,我要想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未来能有靠山,只能指望他们一个有出息,一个嫁得好了。 "骥远和珞琳……",他脸上难得有了些愧色。 我沉吟了一下,道:"嗯,送骥远去从军吧,最好送到你能够信任的同僚麾下。若是能立下战功就更好了。这样万一你和新月的事触怒了皇上和太后,咱们也有可能保住骥远的前程。还有尽快给珞琳定亲,然后尽早把她嫁出去。这样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咱们家里的事,也就影响不到她身上了。" "那怎么不给骥远定亲?" 我叹了口气,"一来,这种事对女孩子影响大些,而骥远,只要他能立下功勋,将来自然有人愿意嫁他。二来……骥远是喜欢新月的,这时候给他定了别的女孩子,他定是不情愿的。这样他怎么安心去战场上立功,我又怎么放心让他去从军。" 努达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点了点头,"骥远从军的事我去办,至于珞琳的婚事,你去求太后指婚吧。" "好。这段时间,你多和骥远说说兵法,说说你战场的经验,多教他习习武",我拿手帕抹了抹眼角,"虽说是好事……可我作额娘的终究是不放心的……" 努达海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从小教他习武,再把他托付给可靠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点点头,"若是骥远起疑,或是不情愿去,就对他说,只有立了功将来才能得个好的指婚。让他暂时心里存个念想吧。我怕他知道实情……如果能送他去边疆驻防上几年也好,见不了面,这样也许就慢慢能淡了……" 努达海尴尬的放开了我的手,侧过了脸去,"好,就这样办吧。" 第二天我就进宫去为珞琳求了指婚。太后还打趣的问我怎么大儿子还没定亲,就这么快打算嫁女儿。我回说打算让骥远去军队历练历练,有了功劳再成亲。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我原本还怕太后会提起要给新月和骥远指婚的事,可后来想想,新月还在孝期,也没有这个时候指婚的道理。 "珞琳啊,额娘最近老觉得精神不济,平时管家事的时候,你来帮帮额娘可好?" "额娘,你生病了吗?找大夫看过了吗?" "嗯,大夫说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累着了。你可愿意帮额娘分担一二。" "好。" 骥远从军的事已经定下了,老太太知道之后,还很不高兴,可努达海说是他决定的,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骥远现在已经住进军营里去了,下个月就要去边疆换防,要在那边待个三五年呢。 珞琳的指婚的也下来了。这姑娘生性好动,又不通俗物,我只好哄着她让她学会管家。好在她怜惜弱小,倒是好哄的很。 其实我原本自然是不会管家的,但是有雁姬的记忆在,这里的礼仪事物倒是不成问题了。 这样珞琳每天早上很早来伺候我起床,请安之后,就开始管理家务,我只在旁边指点一二。剩下的时间,她还要绣些出嫁用的绣品之类,到慢慢稳重了一些,也没时间常常去望月小筑那里被新月带来些不良影响了。 而我轻松了很多,只用心给珞琳准备嫁妆。要知道这嫁妆丰不丰厚,也能决定她嫁过去之后,在那府里的地位。然后又请了大夫给她调理身体,以期她能早日生下儿子。 这两个就是我未来的全部投资啊。那个骥远能不能立功劳,我完全不知道。但是教会珞琳怎么做个好媳妇,我倒是知道的。 "珞琳啊,你阿玛这二十几年来没有纳妾,当年你玛嬷和我都曾想给他纳妾,但他都拒绝了。但是,这样的男人是很少见的。若是你未来的丈夫有通房丫头,或是将来想纳妾,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一定要大度啊。千万不能得个妒妇的名声。对女人来说,名声是最重要的。哪怕像我这样,明明是你阿玛不愿意纳妾,外面还有人说我的闲话呢。咱们家一个妾都没有,额娘怕你以后遇到了这样的事,心里不好受……",我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额娘……如果阿玛要纳妾,你不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呢。可是日子都是这么过的,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我们女人又能怎么样呢?" "唉……我都不想嫁人了……" "别胡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只要你们夫妻感情好,别人也插不进去。所以嫁人了之后,就不能任性了,也不能随便发脾气了。要体贴丈夫,更要孝顺公婆,你也知道我是怎么伺候你玛嬷的,你照着做就是了。" "还是在家作姑奶奶好。嫁人可太累了。" "慢慢就好了。等你和他们有了感情,他们自然会待你好的。就像你玛嬷,对我就很好。我打听过了,你婆婆对人并不苛刻,只要你守规矩,会讨她喜欢的。" "我知道了,额娘",珞琳依偎进我怀里。 等到把珞琳嫁出去之后,我终于身心都放松了。每天陪老太太说说话,摸摸牌,喝喝茶,赏赏花,管管家。顺便攒点私房钱。 以前的雁姬私房不多,她全身心的爱着这个家,又没有妯娌妾室争权夺利,自然不需要什么私房,甚至连嫁妆里的一个小庄子上的收益都归了公。珠宝首饰倒不少,现银的确不多。可我不一样,我得为以后及早打算。 甚至不用作假帐,或者在采买上动心思。我只是每个月去寺里拜佛供奉,说是要为骥远祈福,老太太自然没有二话,更不会去查究竟供奉了多少。一百两,二百两的,就这么到了我手里。慢慢也不少了。 也有几个忠心的下人,来偷偷向我禀报,说努达海和新月幽会之类的。我也只是对着他们叹气抹泪,然后让他们瞒着老太太。 除此之外,府里倒一片安宁,别无大事。珞琳新婚也算如意,骥远也捞了点小功劳。我悠闲度日,还能时不时看到努达海和新月感激又愧疚的神色,就当做看戏,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感情如意,努达海自然没有去求打什么十三家军,反而天天像泡在蜜罐里一般,满面笑容。这一年也就这么过了。 第2章 珞琳有了身孕,成婚不过几个月,看来我当初请的大夫给她调理的很不错。我带了补品和药材去探望她,仔细嘱咐她一些吃食的注意事项,尤其是要小心别人的加害。 她婆家不像将军府那样人口简单,上有公婆,左右有妯娌小姑子,我那女婿房里还有两个通房丫头。也难为珞琳处理的还不错。她成长的很快,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有了些心计。虽然仍然和我撒娇耍赖,可我交待嘱咐她的话她都慎重认真的听了。 我那女婿是家中嫡子,深受父母宠爱,所以对珞琳怀的这一胎,倒是分外重视。我也比较能够放心。 回到将军府,才发现府里气氛不对。那管事的看见我连忙来禀报,说因新月格格孝期已过(不要纠结一年三年的问题了,原著里指婚更早呢,原著啊原著),将她指给了费杨古贝勒。并且接她回宫中待嫁了。克善小世子也被接回了宫中抚养。 我当初并没有在太后面前拒绝让新月嫁给骥远的意思。可怎么还是那个费杨古呢。是了,骥远远在边疆,还要几年才能回来。那时候新月的年纪就太大了。 许久没有递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了,料想这回的事努达海也赖不到我身上。遂不再放在心上。转身去了老太太院里,跟她说说珞琳怀孕的情况。 当晚就写了封信给骥远。说了两件事。一是他妹妹珞琳怀孕了,他很快就要作舅舅了。也当了长辈了。 二是太后忽然给新月指婚,并把她接回宫中了。事先并无一丝风声。如今我们也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希望他想开些。 并且我隐晦的写着,新月被指给了一位贝勒,而骥远他至今虽小有功劳,却不够封爵的。盼他不要消沉,放下儿女情长之事,早日建立功勋云云。 我倒不太担心他。 我觉得只有新月的拒绝,父亲对家庭责任的背叛,父亲抢夺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全部加起来,才能让他发疯颓废。 若只是心爱的女人被指给了别人,皇命难违之下,消沉一阵子也就完了。 再说他毕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了,眼界不再局限于一府之地。虽说难免伤心,但是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努达海苦闷无比。日日借酒焦愁。老太太大约也知道原因,劝过几次后,又来找我商量,想给努达海纳妾。大约是希望借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让努达海忘了那遥不可及的和硕格格。 我自是满口答应了。对此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我猜努达海是不会答应的。 他果然拒绝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雁姬,我的心好痛好痛。痛的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酒疗伤。不想要什么女人。我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美色才爱上新月的。再给我娶多少个美人,也填补不了我心里的空洞。你帮我和额娘说好不好,我不要什么妾,就让我一个人待着。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拒绝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你不是要一个人待着吗?那你还逮着我啰啰嗦嗦个没完干嘛? 摆脱了醉鬼,回老太太那里给她回话。她听完努达海的话,叹了口气,让我去劝努达海少饮些酒。自己转身进了佛堂。 在旧社会当儿媳妇可真艰难。我又回了努达海那里。劝说什么啊?有什么好劝的?爱的要死就去死呗,我反正没什么意见。 可我又不能不听老太太的话。干脆坐在努达海对面,也拿了只杯子,喝酒吃菜。就好像从前和我那些同学死党在夜市上吃烤肉喝啤酒一样,当作吃夜宵了。 其实我酒量不错,还颇喜欢喝两杯。不管做实验做得脑子多累,几瓶啤酒下肚,就会有种微微的醉意,让我放松头脑,并且心情愉快。之后回家,就能美美的大睡一觉了。 努达海并不吃菜,只是叹气口气,喝一杯酒,看一下天上的月亮,再喝一杯酒,向我重复追忆一下他们相爱的过往,再多喝几杯酒。 我是吃几口小菜,抿一小口酒,看一会儿对面努达海的独角戏,再吃几口小菜,再抿一小口酒。府里的厨子不错,这桂花酿也比啤酒好喝,只是度数也比啤酒高,我不敢多喝。 我要是也喝多了,翌日传出将军和将军夫人一起撒酒疯之类的传言,老太太大概会让我去跪祠堂。 努达海的喝法很容易喝醉,看他喝趴下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挥手找来努达海的心腹阿山,让他送努达海回房。我让人收拾了房里的酒菜,就回房洗漱睡下了。 微醺的感觉真不错。明天继续"劝说"努达海吧。话说我一端庄的将军夫人,平时想喝个小酒也没个好借口。这次既能让人觉得我是苦努达海所苦,又完成了老太太的要求,我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腰身好像粗了些,大概是夜宵吃多了。白天多散步半个时辰吧,稍微减减肥。 努达海却迅速的瘦了,憔悴了,不过是他自找的。天天喝醉,饭菜却没吃几口。这样还不憔悴,那就成仙了。 终于,在新月即将成亲的前一个月,努达海在朝堂上自请去打那什么十三家军。 我说这十三家军其实是这里最大的龙套吧。这晚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怎么还在呢?莫非就是等在那里,为了成全努达海和新月的"旷世奇缘"? 走之前努达海对我说,等他回来。回来就是个全新的他了。他会把那些深刻又痛苦的感情当做一场梦,埋藏起来。从此后再也不提起。 我点点头,送走了他,转身就回房准备了一个"泪包"带在身上。 所谓"泪包",就是一种香包,里面不知是什么,只要放在眼睛鼻子附近,那眼泪啊,就哗哗的流。多用于不孝子孙哭丧的时候哭不出来的场合。 而我,自然是用它来应付太后的。我可没有新月那种,说哭就能哭出来的能力,我都百八十年没有哭过了。 努达海去了战场,新月私奔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万一我和老太太被叫去问罪,我压根哭不出来,对着太后干瞪眼,让她发现了我既不惊讶也不心痛,或者让她以为我对皇家毫无畏惧,那就惨了。 所以,幸好有"泪包"。 去了一趟寺庙,又搂了一次银子,给骥远和珞琳各求了一张平安符。我也终于有理由为自己拜了一次佛,"菩萨在上,我虽然常常私截您的供奉,可那也是生活所迫。至少我每次还供奉了那么几两的。求您别怪我,千万保佑我渡过这次的麻烦,得偿所愿。"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其间珞琳平安顺产了一个儿子。第二天就是新月出嫁的日子了,宫里并没有任何动静,坊间也无传闻。我心想难道新月真的洗心革面了? 那也凑合了。反正这样我也能过。 结果就在我以为没事的最后一天,宫里来了个太监宣我和老太太去见太后,该太监面色黑沉,塞了银子也没问出半句话来。显然是出了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 要么就是新月哭诉她不嫁,说努达海是她的真爱,她宁愿给努达海作妾。要么,就是新月跑了。 无论哪种将军府都要倒霉了。 果然新月跑了。 太后愤怒的向我和老太太询问,新月与努达海是否有私情。我们当然矢口否认了。然后太后把新月留下的信给我们看。我完美的演绎了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吃惊,伤心流泪,然后瘫倒在地。 偷眼看了眼老太太,演的一点也不比我差。不过她也可能是真的震惊。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即将嫁人的和硕格格,会突然留书出走,私奔不说,奔的还是战场。这胆子也太肥了。 太后痛斥了我们一番,她也是又惊又怒。明天就是婚礼,新月私奔的事根本捂不住。而且新月这面朝廷忠良之后的活招牌就要坏了名节了,就像在朝廷的脸面上扇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这时节,哭的双眼红肿的我,跪在太后面前自求下堂,只求她保全我在边疆的儿子。 太后满面震惊。我旁边的老太太也满面震惊。然后她们不约而同的若有所思。我猜我旁边这老太太已经在考虑娶个和硕格格当儿媳妇的可能性了。 最后太后决断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且回去吧。" 不过显然事情很快到那个地步了。 随着贝勒府在婚礼前一天派人向京城各府表明应该在第二天举行的婚礼推延了,京城中已经是议论纷纷了。因为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然后十几天后,太后懿旨忽然取消了对新月和费杨古的赐婚,并将另一亲王府的格格封为和硕格格,赐婚给了费杨古贝勒。 人人都猜测这新月格格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病,或者是犯了什么皇家的忌讳的时候,努达海大军打了败仗回来,同行的竟有那位新月格格。 于是,对我来说,终于到了时候。虽然皇家也怕和硕格格逼得将军正室下堂的传言。可若是皇家的格格作了如同奴才的妾,他们更加不能容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也就下堂了。 他他拉族长特意过来,为表公正和补偿,给我了一笔银子。珞琳也回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即将下堂的我,又愤怒的看着其他人。 她虽成熟了些,却终究没有修炼到家。 我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柔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全了皇家的脸面了。只有全了皇家的脸面,才能保住你的哥哥。" "额娘……" "我去小庄子上住。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回娘家来,也别去看我。等风头过去了,再说。还有你阿玛和新月成亲之后,你也别找他们的麻烦。那只会影响你自己的名声,毕竟你是晚辈。要听额娘的话啊。" "额娘……",珞琳唤我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这事儿暂时瞒着你哥哥吧。他在战场上本来就危险,别让他分心。若是他知道了,或是起了疑心,你就缓缓的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千万要说到我这么做的苦心,都是为了他。让他即使是为了我,也千万不能莽撞冲动。让他好好在边疆建功立业。" 事情交代完了,我带了我的嫁妆,我的私房,甘珠,还有几个对我忠心的下人坐着马车离了府,去了京城郊外,我陪嫁的那个小庄子。 太好了。 终于不用每日早起伺候老太太了。不用她坐着我站着,她吃饭我流口水,她睡觉我捶腿了。我可以自己过舒坦日子了。 其实留在那个将军府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不好,努达海和新月演的戏还挺好看,和这两个人相处倒没什么。只是作那老太太的儿媳妇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从前坚持不结婚果然是有道理的。 其实我自请下堂不过是为了摆脱那老太太。努达海或者新月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让我一现代人做一古代的贤惠儿媳妇,实在是太痛苦。连我亲妈我都没有这么伺候过。 现在这感觉,就像农奴翻身了。 庄子里事情不多,而且相对简单。我每天吃吃睡睡,钓鱼散步。后来自己还慢慢摸索着学画画了。 我虽离开了京城,但珞琳常派人来看我,也源源不断的带来了将军府的新消息。 努达海丢了爵位,但保住了官职。而新月格格丢了和硕格格的位份,失去了抚养弟弟的权利。但我想她不会在意,因为现在她是他他拉将军夫人了。 这两个人又像是再次泡在蜜罐里了。让珞琳暗中很不愤,也就渐少回去了。只是时常打发人去问老太太安。顺便探听一下将军府的新消息。 骥远还是知道了,给我写了一封满是安慰话语的信。对他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则一句也没有提。 大家都得偿所愿,这一年也就这么过了。我穿着一件皮毛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在庄子里的八角亭里,喝茶赏雪赏梅。这日子过得真美. 第3章 珞琳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据说将军府现在的日子和睦美满极了。努达海满心都是新月就不用提了,连老夫人也没有表露出对新月让自家儿子丢了爵位的不满。大概是有个亲王嫡女的儿媳,将来还有个亲王的亲戚,让她很满意吧。 至少比原来的雁姬强,雁姬家世普通,父母早逝,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走动的亲戚了。现今新月虽然失了和硕格格的位份,但只要她弟弟仍是端亲王世子,只要太后对新月姐弟的宠爱仍在,那努达海的爵位什么的,早晚会回来的,甚至也许能更进一步。 这样一来,将军府的三个主子空前和睦起来。 珞琳原本还存了看笑话的意思,回过将军府几次。她已经颇知道一些媳妇的不易做了。在她想来,那新月只知情爱风月,哪会像雁姬那样贤惠能干,将军府必定会乱成一团。 哪知道,那新月虽然对管家理财什么的毫无兴趣,但之前在宫中待嫁的时候,太后还是派人多多少少的指点了她一番的。即使没兴趣,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门道。 再加上老太太疼她,把身边一个能干的大丫头送到她身边去,协助她管家。这样她倒也把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天只是和努达海柔情蜜意,或者奉承老太太讨她喜欢。 老太太还让下人散播了些传言出去,说是这将军府的新夫人贤惠擅理家,又对下人宽厚慈和之类。务求渐渐让这些新传言洗刷过去新月身上不大好的名声,以及渐渐抹去雁姬这下堂的旧将军夫人的影响。 珞琳心中愤恨,也就渐少回娘家了。而骥远,据我所知,每次送信回来,除了写给我的信,还有给老太太请安的信,竟再没有给努达海的信。 努达海在和新月成婚之前,来找过我一回。我们隔着屏风谈了一会儿话,倒是都心平气和。 他说以往也有这样有妻室的男子尚主的例子,只是把原配降为平妻便罢了。实没有想到在他回到京城之前,宗族里竟然已经让我下堂了。实不是他的本意云云。他和新月对我都是满怀歉疚,满心的抱歉。但事已至此,便是想补偿我,也不可能接我回去了。 然后他重新给我出具了一份和离书,和原本宗族里给我的那份简单的休书不同。这份上写明了,我是多么贤惠大度,宽厚慈和。是他另有真心所爱。所以不得不与我和离。云云。 他比家里那老太太倒大方些,给的不是死钱,而是将军府里出产最丰的田庄子,让我得以安身立命。 友好的会面过后,他觉得那田庄子已经足以补偿雁姬这么些年来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辛劳了。便满身轻松,心无挂碍的走了。 我得了自由,又得了钱财,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有些为原本的雁姬不值罢了。不过我帮她嫁了女儿,调教了儿子,珞琳在婆家立足已稳,骥远也比原著里描述的有出息了于许多。也算对得起她了。 看到这个田庄子的地契,我简直满意的笑成了一朵花儿了。我原本还打算着拿手里的现银再买些地,虽然现有的银子足够生活了,但要想吃得好,穿得好,还是想法子用钱生钱的好。死守着银子,坐吃山空,万一我活到七老八十,那生活质量就要下降不少了。 现今有了这个田庄子,我倒不必急着买地了。 当然将军府又传出将军对下堂妻不薄的传言,那老太太倒是挺会炒作的。 又过了两个月,原本将军府里我最喜欢的那个厨子,竟带着老婆和女儿来投奔我了。 他手艺极好,做的饭菜和点心将军府上下都爱吃。所以我虽然觊觎,却没办法在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把他一起带走。只是在走之前,让人给他带了话,若是哪一天不在将军府做了,可以来我这里。 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呢? 我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不在将军府做了?" 他们是家生奴才,寻常没有事怎么会离开旧主呢? 厨子老张是个有点木讷的人,"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新夫人把我们一家叫去,说是给我们恩典,把我们一家都放出来了。不过奴才没儿子,只得这么一个闺女,出来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想来想去,就来投奔主子了。若是主子不嫌弃,奴才夫妻还愿意跟主子签卖身契,只是奴才这闺女,希望她能得个自由身,将来也好自行娉嫁。" "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呢。你的闺女也便在这庄子里住下,若是愿意做点什么,我也给她一份月钱。只不签卖身契就是了。若是哪一天要嫁人了,你们自去嫁娶就是了。" "奴才谢主子恩典。" 我便让甘珠给他们一家安排了住处,那小丫头采莲看起来也是个机灵能干的,我也就让她贴身伺候了。 闲下来我和甘珠闲聊,"老张手艺那么好,看着又没犯什么错,那将军府怎么就忽然放了他们出来?" 甘珠摇摇头,也是不解。 采莲在一边咬咬唇,小声道,"奴婢知道原因。" "哦?你说说看。" "奴才的爹没犯什么错,就是照常的做了那些常做的家常菜。只是有一天,将军大人忽然感慨的提起,这哪几个菜是大姑奶奶爱吃的,哪几个菜是大少爷爱吃的,哪几个菜是主子您爱吃的,还有老夫人和将军大人自己爱吃的。奴婢当时就在饭厅里伺候,抬眼看了眼,那新夫人脸色有些变了。后来新夫人就说这些菜不大合她的口味,想再请个厨子。将军大人也就跟着她改了口味了,爱吃那什么荆州菜了。后来不知道新夫人说了什么,将军大人又劝着老太太尝试新事物。老太太也就改吃荆州菜了。奴才的爹除了做点小点心和宵夜之外,平时倒无事可做了。然后没几天,新夫人又对将军大人说,既然奴才的爹已经无事可做了,不如放出去,说奴才一家伺候了将军府的主子那么多年,也该给个恩典。奴才一家这才被放了出来。奴才的爹娘都是憨人,弄不懂这些弯弯绕,还是针线房的李婶子偷偷跟奴才说了,奴才才知道原因。并不是因为奴才的爹做的饭菜不合口味,而是奴才一家没去讨新夫人欢心,那新夫人是容不下我们了。不只奴才一家这样,将军府里一些心里向着主子你的管事和下人,都被换到闲职上或者放出去了。现在在将军府得意的,都是那些会奉承新夫人的人。" 那新月倒是能折腾,真是便宜了我了。好厨子可不好找。今后我算是有口福了。 第4章 没过多久,珞琳派人传来的消息,倒让我乐了一乐。 这老太太吃荆州菜,十日八日还行,再长她就腻味了。努达海还好,可老人家的口味哪是那么容易改的。原想着给儿子和儿媳妇面子,成全他们的孝心,吃几天荆州菜也就罢了。等她想改回原来的口味时,那厨子已经被新月打发走了。 这下老太太的日子不好过了,吃什么都觉得不香。虽没责备新月。但非要努达海把老张重新找回去。人海茫茫,努达海哪知道老张一家在我这里,又哪里找得到。只好又重金请了一家酒楼的大厨,做出的饭菜口味倒和老张有七八分相似。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那几天新月老是泪眼汪汪的。 就是努达海也不是真的喜欢吃荆州菜,只是为了让新月高兴罢了。这下请了这个厨子回去,努达海也和老太太一般,改回了原本吃饭的口味。 此后他们一家人虽然还一桌吃饭,但是泾渭分明。努达海和老太太那边是他们原本吃惯的家常菜,新月那边是她请的那个厨子做的荆州菜。 据说新月为此垂泪了好几天。 时间不知不觉又滑过了两年。骥远在边疆驻守四年之后,被调回了京城。大小战功的累积,封了个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爵位虽不高,但他在兵部却得了个好实职。其间努达海并未出一分力,全凭着骥远作战勇敢,性情豪爽,结交同僚,得了上面的好评罢了。 倒不是努达海对儿子不好。而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努达海在娶了新月之后,就沉浸在甜蜜的情爱当中,这两年未出战一次不说,平时也只是上个朝,应个卯。下了朝就回府,连联络同僚朋友的功夫都不做了。 本来哪个男人不风流,出了这种风流艳事,挨骂的一般都是女人。所以大家瞧不起那新月的品行,但却少有人说努达海什么,还暗暗欣羡努达海有艳福,竟然引得一个和硕格格为他私奔。 但后来发现他做官做事都不着调,不用心起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毛头小伙子一样,白天黑夜的要守在一个女人身边。但他还是个有实权的将军,因此倒没有当面说他什么。只是背后里都暗暗的说,这大将军晚节不保,算是从此就挂在女人的腰带上了。 他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上,又怎么会想起为骥远上下打点呢。 骥远去兵部述了职,报了到。就带着亲兵回了将军府。将军府上下早就得了消息,老太太带着努达海和新月在门口迎接他。 骥远远远的就跳下马来,迎了上去,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被老太太一把拉起来,含泪道:"好,好,好,回来就好。黑了,也壮实了,真正长大成人了。" 骥远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转头对努达海叫了一声"阿玛",看了一眼新月,叫了声"继福晋"。便又转回头来,微笑着听着老太太啰啰嗦嗦的关心话语。 努达海听到那声"继福晋"略微有些不自在,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骥远叫新月额娘?哪怕骥远叫的出口,他这个作阿玛的也听不下去。也只得这样了。 至少儿子没有因为雁姬仇视这个家,仇视他这个阿玛,仇视新月。这样也就罢了。 骥远已经完全看不出四年前那个冲动爽朗的性子,面上虽挂着微笑,可是眼神凌厉,一扫像是甩出了冷刀子一样。这孩子也在战场上历练出杀气了。努达海看着骥远,又是骄傲,又是感慨。儿子长大了,他也老了。 新月因为那声"继福晋"抖了抖,眼眶瞬间含住了泪水。不过老太太最心爱的孙子回来了,她这会儿可没空顾及新月的心情了。拉着孙子就往家里走,"走,玛嬷早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嗯……虽然没有原来的厨子做的好,但也差不太多。" 新月听到这话更觉的委屈,跟在后面默默的垂泪。努达海在她身边小声的安慰她。 吃完了饭,老夫人带着新月走了。留下了父子两个,撤了饭菜,上了香茶,坐在一起谈话。骥远说着这四年他在边疆的经历,经过的那些大战小站。努达海再一次感慨儿子真的长大了。转而又想起了儿子如今已经二十二了,却还没有成亲。 "珞琳知道你今日回来,本来也想回来的。不过她婆婆今日要做寿,只能明日再见了。她如今都生了一儿一女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该娶房媳妇了。" 骥远微笑摇头道,"不急。皇上会给我指婚的,应该不久就会成亲了。" 努达海一怔,"哦?知道是哪家之女吗?" "是我在边疆的上官巴哈将军的嫡女。据说她性情很好,也很能干,擅长理家。" "巴哈想把女儿嫁给你?" "嗯,是巴哈将军主动提起的。打听过那个姑娘的性情品行之后,我也是愿意的。像我这样时常要上战场的将军,还是娶个像额娘那样,能让男人无后顾之忧的妻子比较好。巴哈将军求了皇上给我们指婚,我想不久圣旨就会下来。" "你怎么也不先和家里商量一下?" "阿玛勿怪。儿子想结亲这种事,总不好让阿玛这个大男人来办。如今府里是继福晋当家,儿子怎么能劳烦她操心我的婚事。阿玛放心,儿子把这事儿写信告诉了额娘,额娘和珞琳都是见过那姑娘的。她们觉得好的,必不会有差池的。" "唉,也罢了。你一路上辛苦了。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再好好说话。" "儿子想先去看看额娘。明日起就要去兵部任职了,怕是没什么时间了。" "你额娘啊……好吧,你去吧。" 骥远带着亲兵纵马疾驰去了郊外雁姬居住的庄园,到了庄园门口,倒有些近乡情怯了。心想不知道额娘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忧伤?憔悴?还是消瘦? 珞琳虽然传回了消息,说骥远今日到京。但雁姬并未想到骥远会这么快就来探望她。因此庄园守门的下人看到少爷来了也很是吃惊。 "主子大概在园中散步呢。奴才这就去通报。" 骥远一扬鞭子,把马绳交给了下人,"不用。我自己去寻额娘。" 庄园景致不错,骥远一路走来一路漫不精心的看着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庄园,心想额娘应该并没有一蹶不振。转过了一片假山,忽然看见小桥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仔细一看竟然是雁姬。穿着一件白色的皮毛斗篷,那斗篷一丝杂色也无。应该是去年他从边疆送回来的狐狸皮毛做成的。雁姬只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头上一只简单的红宝石簪子。手里捧着个玉瓶,里面插着鲜艳的红梅。以前就知道额娘漂亮,不显老。可骥远实在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情的雁姬,看起来还能如此悠然平和。 "额娘……",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声。的e5f6ad6ce374177eef023bf5d0c018b6 雁姬转过头来看见骥远,面上呈现了一丝惊喜之色,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骥远,你来啦?" 骥远疾步走过去,跪在了雁姬面前,"额娘,儿子回来了",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泪如雨下了。 雁姬伸手轻抚骥远的背,小声的劝慰着他。等骥远止住了泪,才把他拉起来,上下的仔细打量,欣慰道:"像个男子汉了。" "什么叫像啊?额娘,我本来就是男子汉了",骥远装作不满道,把雁姬逗乐了,"额娘,我帮你拿着瓶子。大冷天你不在屋里呆着,拿着瓶梅花做什么?" "我见今年梅花开的甚好,想取几枝带回去摆在房里。" "额娘看起来更年轻了,看起来过得很好?" 雁姬认真的点点头,"是过得很好,虽然写信给你的时候一直这么说,但是你没有亲眼看见终究是不放心吧?" "是啊,现在可放心了。儿子回来了,以后再没人能欺负额娘了,以后额娘就靠儿子吧。儿子保证以后给额娘挣一个大大的诰命。" 原本雁姬也有诰命在身,不过那是因为努达海才封的。现今虽没有旨意说去了雁姬的诰命之身,但现在连"将军"都没有了,那"将军夫人"的诰命可不就成了个笑话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今的将军夫人新月,却没有再得到朝廷诰命的册封。 "好啊",雁姬轻松的笑道,挽着骥远的手臂走路,"额娘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 母子俩说说笑笑的往内室走去。 第5章 努达海和新月成婚两年多了,但是新月的肚子仍然毫无动静。老太太虽然把骥远放在心尖尖上,但是她仍旧希望家里的子嗣多些。从前她就想给努达海纳妾,这并不是因为她对雁姬这个儿媳不满意,只是想让努达海多生几个儿子罢了。所以她对着努达海和新月,话里话外总说些多子多福的意思。 新月似乎也开始着急了起来,频频请了大夫上门,给自己调理身子。 珞琳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口吻的。我也回想着,原著里新月嫁给努达海作妾之后,两个人也是恨不得时时都黏在一起。新月也并未怀过孕。那是她身体有问题?还是努达海年纪大了不行了呢? 十有八九是努达海的问题。珞琳出世后,努达海和雁姬都还很年轻。可自那以后,他们作为感情很好的夫妻,就再没有过孩子,这就很不正常。雁姬的身体我是知道的,她也想多要几个孩子,早年就看过大夫,并没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努达海骑马骑多了,伤了&%%……咳咳……打住,再想下去就色情了…… 骥远是家中嫡子,不过如果这个嫡子的母亲不是死了,而是被休了的话,如果家中的继福晋又有了儿子的话,那他的这个"嫡"就颇有几分尴尬了。 不过现在努达海只有官职,没有爵位。若他不再出战,就没有什么复爵的可能性了。那么儿子们将来继承的也只是家业而已。就算新月有了儿子,都是嫡子的情况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分家了事了。倒也没什么可争的。 骥远回来不久后,便被指了婚。他的婚事自有将军府去操办,这我倒挺高兴的。当初给珞琳办嫁妆的时候,琐碎的事情就多得不得了。这婚礼搁在现代也是能累得人脱下一层皮的事情,何况在这礼仪繁多的古代呢。我什么也不用干,就可以坐等着抱孙子,真是再好不过了。啊,现在想想,连婚都没结过的我,就这样平白有了儿子,女儿,外孙,以后还会有孙子,这真是只享受福利,没不需要付出啊。 现在我有钱有闲,有车有房,有儿有孙。虽然平白老了十岁,可这长相身材比我原来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我原来有俩小钱,只够养活我自己,车子房子是不用想了。自己不会做饭,又请不起保姆,只好到处混着吃,那叫一个不健康不营养。读完博士,在教授身边混了个助教,天天在实验室泡着,只等着熬资历,慢慢的混成副教授,教授。也没多大的前途。不想结婚,却老被逼着相亲,那些相亲的对象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想我十几岁就开始早恋,二十五岁之前男朋友也交过那么五六七个,怎么混到三十几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呢。 后来仔细想想我其实是恐婚的。人家一跟我认真,我就怕了。想到以后要洗衣做饭,操心丈夫,算计收支,还要教育孩子,我就头大了。还不如自己单过,存点钱买个小房子,自己爱干什么干什么,老了反正还有养老金,养老院,也没什么可怕的。那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坚定了这种想法了。 谁能想到我忽然来到这里,捡了个大便宜呢。孩子是现成的,不用生也不用养了。丈夫是要离婚的,以后我不伺候了。老太太也顺利拜拜了。 老天真是太厚待我了,这里真是我这种没什么志气,就是混吃等死的懒人的天堂啊。 只没想到骥远却来了,求我去参加他的婚礼,"额娘养了儿子二十多年,儿子成婚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该给额娘磕几个头才是。" 我犹疑道,"这你玛嬷和阿玛能同意吗?" 他他拉家不是没有放出过因我善妒才被休的传言,还拿了努达海二十年没有一个妾作为例证。这话要是没有新月私奔战场一事,还会有人相信。现在只让人觉得他们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罢了——你都娶了那年轻貌美的和硕格格了,那正室夫人都被逼休离了,得了切实的好处,还要想要好名声,还把脏水往那可怜的正室身上泼。这他他拉家也太不厚道了。 发现这种传言没掀起风浪,他他拉家这才偃旗息鼓了。 如今当初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渐渐冷了下来,他他拉家恨不得能让所有人都忘了那些事。那老夫人能同意我现在出现,还和努达海新月共处一室,再度掀起众人八卦的兴致? 骥远微微笑了,"儿子求了皇上,皇上感念儿子的孝心和额娘的一片慈母心怀,已是下了旨让额娘在儿子成婚那天去将军府,受新人新妇的礼了。当初为了个和硕格格的丑事,皇家对额娘已是不公了。如今既儿子长进了,皇家也乐于给额娘一些补偿。",他稍微停了停,又意味深长的说,"阿玛毕竟不年轻了,以后的仗还是要我们这些年轻人去打的。" 这孩子,真是长进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是完全绕过了他他拉家和老夫人。圣旨一下,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这几年我完全淡出了京城的社交界,除了珞琳的婆家,还有两三个原本和雁姬关系极好的夫人,再没有和其他人有什么往来。就是这几个,也多是请人家到我这庄子上来做客,自己则是鲜少出门。一是因为我又懒又宅,二是我也怕别人算计,被人拿了短处。 要知道,我越是不好,新月的立身就越正。他他拉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至于克善和皇家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新月没了格格身份,又没有封诰命,不能递牌子进宫去求见太后。这几年太后也没有召见她一次,像是完全忘了这个人。按珞琳的话说,她这是已经在太后面前失宠了。 至于克善,倒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虽没有再出宫见过新月。但是逢年过节也没忘了让人赏赐新月些东西。弟弟给姐姐东西,用"赏赐"二字,真是有些讽刺了。 在原著里,新月不做贝勒的嫡福晋,却情奔战场,宁愿给人作小妾。这多少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子真没把富贵名利放在眼中,虽然行为不当,但也的确不同凡俗。所以才会引得诸如塞雅之类人等的崇拜和同情。 可是现在不同了。虽然努达海的爵位比不上年轻的费杨古贝勒,可他是百战百胜的将军,还是内大臣,实权在握。名分上自然是费杨古级别更高,可实惠上,却是努达海更有权力。而新月更是破釜沉舟的用私奔这一行为,击败了将军的原配正室,自己坐上了正室的宝座。 这就不免让人想着,这新月怕是嫌费杨古年轻没资历,早就巴上了这努达海吧。毕竟端亲王府什么都没了,也只能给自己找个好靠山了。 那努达海为什么看上了新月呢,是色令智昏?还是,指望着将来端亲王府重建之后有一强援呢?这就不好说了。 不过看着努达海在成婚后的表现,还是觉得他其实是色令智昏了的人多些。原来和他关系好的,也不免为他叹息两声,这是中了美人计了。 第6章 雁姬同意了去参加婚礼之后,骥远就高高兴兴的回了府。回到将军府,却有三堂会审等着他。 老太太拄着拐杖不怒自威,看见骥远也不像往日那样慈祥,只是皱眉道:"骥远,我问你,让雁姬来参加婚礼,是不是你的主意?" 边上努达海的表情也不大好看,新月却只是蹙着眉,满面忧伤的样子。 骥远对这一切仿若未觉,只是轻松的笑道:"是啊,玛嬷,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让额娘来见证。" 老太太一噎,沉着脸道:"咱们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前几年的流言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这次雁姬一来,不是又翻出来了吗?骥远,当初你额娘是为了将军府的安危,为了你的前程才自请下堂的。你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玛嬷,孙儿是从小看着阿玛对您的孝顺长大的。也是一直被教导着要孝顺的。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亲自侍奉孝顺额娘,心里已是万分难受了。孙儿也知道这是为了将军府,为了阿玛,为了孙儿的前程。可孙儿成婚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啊。只这一次,玛嬷,孙儿一定要额娘来见证孙儿的婚礼。求您不要反对吧。" 努达海的神色中难得染上了一丝愧疚。 新月泪眼汪汪的问道:"骥远,你是不是还在恨我,还在怪我……我从没有想过要抢雁姬的位置啊……我只是太爱努达海了……但是我不是要抢走他,我是想和雁姬共有他……" 骥远淡淡扫了新月一眼,开口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继福晋,您是长辈,骥远岂敢怨恨?还请继福晋不要多心。" "是啊",老太太扫了新月一眼,"新月你说的那些是什么话。骥远从回来到现在,对你并无无礼之处吧?须知家和万事兴,你不要疑心太重了",她心想以努达海对新月的重视程度,搞不好就被新月挑拨的对骥远有了意见,闹的父子不和。这是她万万不能允许的。只是雁姬来参加婚礼一事,虽不情愿,奈何圣旨已下,也更改不得了,"新月,关于雁姬来参加婚礼的事,我也知道是为难你了。但是既然圣旨已下,咱们就只能遵照旨意办了。" 新月连忙道,"额娘,您误会我了。我当然欢迎雁姬回来啊,雁姬是那么宽容,那么美好……又怎么是为难新月呢?" "这就好",老太太笑着拍了拍新月的手,"额娘知道你一向是心胸宽广,善良大度的。" 老夫人满意的走了,骥远随即也告退了。剩下努达海和新月两个人。 努达海对雁姬并不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就算没有爱情,相守了二十年,亲情总是有一些的。虽然平日沉浸在与新月的热恋中,想不起来。 可猛然提起了雁姬为了这个家所做的奉献,以及现在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流落在外,努达海还是牵动了一些愧疚和心疼。雁姬为他奉献了二十年的青春,为他养育了一儿一女,代他在老夫人面前尽孝。明知道他另有所爱,还满心的理解他,包容他,甚至最后为了他自请下堂。努达海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自诩一辈子做人都堂堂正正的,以求问心无愧。可对雁姬,他确实是亏欠了许多许多。 沉浸在那种情绪中,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抬眼却瞧见新月双眼含泪,满腹委屈的瞧着她。 从前他一看见新月流泪就心痛的要命,一看见新月受委屈就暴怒的想大吼。可是如今他与新月毕竟已经成婚几年了,朝夕相处让他们变得互相了解了。他知道新月虽在很多事上都不同凡俗,可在爱他这件事上,和其他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也只是个会吃醋,会小心眼,疑心重的小女人。 他伸手把新月搂进怀里,温言道,"新月,我希望雁姬到来的时候,你能热情的欢迎她。就像当初你们姐弟来将军府是,她热情的欢迎你们一样。" 听到这些话,新月瞬时睁大了眼睛。她刚才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她想的是骥远对她疏远又冷淡的态度,还有老夫人对她说话不太好的语气。她觉得努达海一定注意到了。等他们走了,努达海一定会好好安慰她所受的委屈,还会赞扬她刚才的委屈求全。哪知道努达海开口就说的是雁姬的事。 可既然刚才努达海没有注意到,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就显得是挑拨了。那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额娘。万万不能让努达海觉得她对他们有了什么不满。 关于雁姬来参加骥远婚礼的事,新月的确是非常的不情愿。到时候骥远夫妻拜父母的时候,她往哪儿站啊?那她不成了多余的了? 而且因为她一直没有生育,她感觉老夫人已经对她没有从前好了。太后这几年都没有召见她,想来真是为了当年那件事生气了。克善倒是年年都送东西来,但不过是宫中赏赐的常例,根本没有一点他自己的心意在里面。克善怎么也不为她在太后娘娘面前求求情呢? 这些都让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危机感。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努达海,她是决不能失去他的。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她倒不在乎,关键是,努达海真的对雁姬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情吗? 不过想来孤苦的过了几年,雁姬应该早不是当年那个貌美又有气度的样子了。女人一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就会老得特别快,她阿玛的那些侍妾就是如此。这是她当年在端亲王府的时候亲眼见过的。何况雁姬现在不仅失去了丈夫的宠爱,更是连家都没有了。 想到到时候会有很多宾客上门,他们都会看见雁姬现在的样子,一定还会拿雁姬和她作比较,雁姬是多么的苍老可怜,而她会是优雅动人的……当初第一眼看到雁姬的美貌时,她其实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可如今再也不会是那样来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禁有几分快意。忽然变得极赞成雁姬来参加婚礼。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希望婚礼的日子早些到来。 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式呢?思绪转到了要与雁姬较一较劲上,她不由的琢磨开了。 努达海说了半天,见新月没有回应,不由得摇了摇她,疑惑道,"新月?" 新月回过神来,嫣然一笑道,"努达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拿出一百分的热情和诚意来欢迎她的。" 第7章 骥远成婚那天将军府很热闹,不管努达海多么荒唐,他毕竟还是大将军和内大臣,虽说现在荒唐,但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忽然醒悟,恢复神智呢?再说一般人也都愿意给骥远这个颇得圣宠,又有前途的年轻人几分面子。 大清立国没有多少年。他他拉家出过的最出众的人物就是努达海。可他也是直到在荆州之战后,才被封了内大臣。在朝堂上根基不深。与他来往的也大多都是些武将。这些人最重军功,看好骥远并不是因为曾经与努达海的交情,而是骥远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是他在战场上一点点拼出来,熬出来的。这才让这群武将真正把骥远纳入了他们那个圈子里。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这次婚礼上,新旧两位将军夫人会齐聚一堂。男人们还没什么,顶多觉得骥远这个年轻的将军还真是个事母至孝之人。但那些女眷们可不同了。当年虽然流言蜚语满天飞,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现在可有了个看热闹的机会。 新月之前守孝,待嫁,嫁了努达海之后,连努达海都不怎么出门应酬了,她更是绝迹于人前。再说她名声不好,明显太后又对她有了看法,即使是想投机的人家的女眷也不会来与她结交。这导致这京中的官员女眷,竟没有几个认得她的。更不用提知道她的性情和相貌了。 只是雁姬原来人缘颇佳,貌美又温柔。大家只猜测着,能把努达海引得弃了结发二十年的妻子,那这新月一定是又有手腕,又有美貌的。心目中不由得就勾勒出了一个狐狸精的形象。 雁姬淡出京城也数年了。她和新月同时出现,又怎么不让人期待呢? 男人们对新月倒没那么复杂的想法,顶多想着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罢了。但是那些官员正室,心思就颇为复杂了。 不说是同仇敌忾的敌视新月,但总不是那么得劲的。毕竟大家都是人到中年了,勤俭持家,孝顺公婆,生儿育女。该做的都做了,一丝差池也没有。这都是一样的。这临了临了,要享受子孙福的时候,却被年轻貌美位高的格格赶下了堂,辛苦了一辈子,却被人家最后摘走了果子。什么错误都没犯,却得了个这样的结果,这怎么不让人心寒呢? 要知道正室毕竟不同于妾室,只要尽了本分,就算再不得丈夫的宠爱,寻常也是动不得的。虽说男人可以休妻,但只要有几分体面的人家,那是绝不会有休妻的事情的。何况有诰命之身的正室,没有朝廷的同意,是不能休离的。当初皇家为了他们那不知廉耻的格格撑腰,竟然赶走了毫无过错的正室,这又怎么不让人侧目呢? 不过想到新月现在没了格格身份,甚至连个诰命都不是,就不由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心里有几分快意了。想到努达海的原配并没有被除去二品诰命身份,那到时候她和那新月面对面的时候,新月是要给她行礼的,那个情景一定有趣极了。 种种原因,让这些女眷们对这次的婚礼极为期待。 只是婚礼当天,到了将军府,除了老太太安坐在首座上,只有努达海和新月俩人接待宾客。并不见雁姬的身影。 男人们出于礼节,顶多看上一眼,心中都道,也没多漂亮嘛,还以为能引得努达海发了疯,一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女眷们就不同了。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评估着新月。新月穿着一件只有正室能穿的大红色旗装,头上的发式是最近京中才流行起来的新梳法,还有精致的妆容和首饰珠宝。 太过考究了,又穿得是大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婚礼的新娘子呢。底下的女眷们相互打着眼色,用帕子捂着嘴偷笑。这新夫人果然害是打算打擂台,别苗头吧?要不作为婚礼新人的长辈,至于打扮的如此花哨吗?一点也不庄重。 其实新月的身体瘦销,如若柳扶风。这样的她还是最适合白色。孝期的时候,穿白色的孝衣,再加上她娇怯的神态,会让男人对她充满了保护欲。这不,当初将军府里唯二的两个男主子可都对她动了心。 不过只要年轻,皮肤好些的,穿什么都不会难看的。她这一身也确实不难看,即使是瞧不上新月的人也只得承认,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只是新月脸上那怯怯的神态,怎么那么让人不顺眼呢?是了,这可不就是家中那些狐媚子们争宠时常有的神情吗?搞的家中的男人就以为你把她怎么着了,就觉得你凶狠,她可怜。啧啧,这个新月还有一点正室该有的端庄体面吗?还有一点曾经是格格的尊贵吗?还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了。 这时门房唱名的大声报道:"三品轻车都尉他他拉骥远之母瓜尔佳氏到。" 这正是雁姬与骥远之前商量好的说法。女人是很悲哀的,出嫁前是"某小姐",出嫁后是"某夫人某氏"。这出了嫁又被休了的,就只能称为"某氏"了。其实雁姬还可以将诰命放在"某氏"前面,只是她与努达海已无关系,实不愿在与他有什么牵扯了。 别以为这是因为她清高了或者怎么样,要知道当初他他拉家给的银子和庄子,她可是毫不犹豫的收下了的。只是他他拉家做事的确不厚道,她为了避免麻烦和别人的算计,也不愿意与将军府再有什么名分上的牵扯了。 至于这诰命所带来的好处,比如用来吓唬人,让人不敢打她那两个田庄子的主意之类的,她可是想都不想就用了。 这个时候已有贵族开始圈地,驱赶平民了。若雁姬真是白身,当初骥远远在边疆,而珞琳已嫁人却还不是当家人,真没人能给她撑腰,她也保不住那田庄子。当初这个诰命身份,倒是给她帮了不少忙的。 听到雁姬来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门口去了。只见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妇人,扶着丫头的手,缓缓的迈步走进来。不少女人心下计算,这骥远都二十四五了,这雁姬最少也四十出头了吧?这保养的可真好。 只是指望雁姬和新夫人打擂台的人未免有些失望,雁姬只是穿了一身寻常的湖蓝色旗装,发型配饰也简单,只有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项链,那珍珠看起来个个又圆又大,应该价值不菲。看来这瓜尔佳氏过得很好。 她这一身打扮很寻常,一点也不喧宾夺主。看看她再看看新月,就觉得新月好像是张牙舞爪的打了一拳,然后落在棉花上了,连声响都没听到。 这一个把对方当做对手,想要争奇斗艳,另一个根本不在意,只是随份从时,这两人的心性相比,当然就高下立现了。 珞琳见她来,已经快步迎上去了,笑容满面的扶住了她的另一边手臂,大将军的一双儿女已经向众人表明了他们对已经下堂的额娘的态度了。 雁姬的眼神并不避人,堂堂正正的与众人对视。看见相识的,就略微弯弯唇角,略微颔首,当作打招呼了。自然从容的仿佛她从未下堂一样。不少人心下暗赞,瞧瞧这气度。再看那新月又委屈又怯怯的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堂的是她呢。 直到走到众人面前,雁姬微微向努达海与新月点了点头,就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到老太太面前福了福身,微笑道:"老夫人这几年身子还好?" 有很多人眼都不眨的盯着看新月和雁姬会面的场面,看雁姬只是随便的一点头,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而努达海和新月的神态,就值得玩味了。 努达海上次和雁姬见面还隔着屏风,两人可以说是当真许久没有见过面了。这么一见,就勾起了努达海往日的许多怀念。二十年可不是二十天,有多少日日夜夜,就有多少回忆。里面甜美的,幸福的,更占了大多数。想到这些,努达海心中的愧疚和懊悔就更深了。 至于新月,看到雁姬还是当初她离开将军府时的样子,像是这几年都没变过。这和她预期的很不一样。这脸色自然就有些变了。这变化还被好多紧盯着他们的人捕捉到了。 男人们不爱八卦,也不会随意谈论人家家的是非。女人们可不同了,关系好的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这大将军眼光真差,论相貌,心性,气度,雁姬都胜了新月不止一筹。新月唯一取胜的,就是年轻。 说到这里,女人们又不由的有些泄气。这男人可不就是爱年轻的吗?管你再好又怎么样,还是禁不住喜新厌旧这四个字。 "好,好,雁姬,你来坐到我身边",老太太也有几分激动了。面临儿子和儿媳的选择时,她当然是选儿子的。只是这儿媳当初对她确实孝顺,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这老人希望家里越来越好,希望儿孙都有好前程,可还没有市侩到不念一点旧情的程度。 她看看雁姬,再看看新月,心下就不免有些嘀咕。这新月这几年不仅没有帮上努达海的忙,还老拖他的后腿,让他耽于享乐,不知上进了。不像那雁姬,却是有帮夫运的,让努达海没有后顾之忧,每战必胜的。新月私奔的那一次,努达海才第一次打了败仗。莫不是,新月的命不好吧?想她全家都死了,只剩了她和克善,那一次克善得了伤寒,还差点没熬过去。成婚几年,身子并无问题,却一次都没有怀上。莫不是,她命太硬了?克父克母克子?那克不克夫呢? 老太太想着这些,不由得低头沉思,面色变幻不定。只是,自从新月私奔战场之后,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已经由不得他他拉家选择了。他们也只能顺势而为,为这新月造势,以求在坏事里寻得最好的结果。 珞琳趁着老太太沉思的时候,对雁姬耳语道:"额娘,我特意让人送去的梳头娘,你怎么没梳那新发式?" 雁姬心说,赶流行太丢人了。好看归好看,可一眼望去,十个妇人里面有七八个都梳这种发式,那发式又显得繁复无比,加上头饰还珠光宝气,看多了不腻歪吗?还不如平平常常的。 不过看珞琳也梳着这个发式,显然不能说实话,"这是你哥哥的婚礼,额娘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的干什么?再说这将军府有新的当家人,咱们不好喧宾夺主。" "哼。额娘,你干什么那么给她面子?就是给她没脸就怎么样?" "她那爱哭爱跪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万一惹哭了她,她今儿也来这么一出,到时候咱们也丢脸,又搅和了骥远的婚礼吗?索性别去理她。" "额娘,我听你的。咦?额娘这窜珍珠项链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昨儿你哥哥巴巴的捧来了。我想着他一个小伙子去买首饰实在不容易,就给他面子今儿就带上了",雁姬微微笑道,"和我说了半天话了,去伺候你婆婆吧。一会儿骥远行完礼大我就走了。明儿你要是有空,就去我那庄子上。你哥哥和我说好了,明天会带着新媳妇去奉茶。" "好,额娘,我一定去。我也要喝新嫂子敬的茶。" 第8章 在骥远的婚礼之前,我已经和骥远说过了,不会穿命妇服去参加婚礼。这也算是给他他拉家面子了。毕竟若是我穿了命妇服,新月就必定要向我跪拜了。而我若不穿,那么她不行礼混过去倒不是什么大错。 一个男人或立了战功,或是政绩优良,他老娘和老婆就可能被封为诰命。这诰命是为了奖励这老娘抚养了一个好儿子,让他成了材;是为了奖励他老婆在他为朝廷忙碌的时候,帮他尽了孝道,抚养了子女,管好了家业,让他无后顾之忧。 所以现在新月若想要诰命身份,就该让努达海去立功。她却把努达海笼络在家里,天天沉浸在情爱里。努达海比雁姬还大几岁,年纪可不轻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像黄忠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勇猛非常的。 所以,努达海能打仗立功的时间实在不多了。想要在朝廷里做官搏政绩,那可比武将打胜仗还难。 听珞琳说新月因为没有诰命在身,婚礼那天要向许多人行礼,而感到很委屈。努达海还很惭愧,好好的安慰了他,说她原本是尊贵的和硕格格,是他拖累了她。 这两个是互相拖累吧。 这新月不是骨头很软,很喜欢给人下跪的吗?其实那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身份尊贵,给谁下跪都会让别人心理不安,万分惶恐吧?结果无论求什么,别人也只得答应了。其实,下跪和眼泪都是她达到目的的手段吧? 现在没了尊贵的身份,正正经经的该给人下跪的时候,她心里不舒坦了吧? 嘴上说着什么"别把我当成什么格格,把我当成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吧",心里其实是很为自己个格格身份自傲的吧?后半句倒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想当努达海的女人。 要是她诚实一点应该这么说,"我是尊贵的和硕格格,我想成为你们的家人,你们应该万分荣幸。" 珞琳叽叽喳喳的来给我参谋,让我那天穿什么衣服,怎么梳妆打扮。连骥远都送来了首饰。我明白他们虽有让新月难看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为了我。让我在众人面前从容漂亮的出场,既不落魄,也不可怜,更不苍老憔悴。让别人明白,我虽失了丈夫,却仍有一双给我撑腰的好儿女。让谁也不能看轻了我去。 去了将军府,新月果然没给我行礼,反而不知道愣愣的在想什么。我也不理这对夫妻,只是上前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她身边。间或与其他的女客打打招呼,闲聊两句。 珞琳趁没人在我身边的时候告诉了我她最新探得的情报,说是老太太今天因为衣服的事情训了新月一顿。因为她觉得新月的打扮有些招摇了。新月虽然年纪很轻,但今天毕竟是以新人长辈的身份来招待宾客的,还是端庄稳重些好。 结果新月哭诉说她这么认真的装扮,只是不想丢了将军府和努达海的面子。毕竟女客中不是诰命的很少,而她再不注重仪表,不是让人看轻了将军府吗? 老太太就说装扮倒也罢了,但衣服还是换一身吧。毕竟今天新娘子也穿红,作为长辈冲撞了颜色,不大好看。 新月就哭说她这是正室的红,不是新娘的红。毕竟这是她嫁给努达海以来,将军府第一次大宴宾客(这几年将军府因为流言的关系,分外低调,连老太太做寿都是摆个家宴而已),她也是第一次作为将军夫人在众人面前亮相。不穿正室的红色,难道还穿其他颜色吗? 老太太不管说什么,她哭着都有理由反驳回去。后来老太太有点被气着了,又看她哭得不像话,要是哭肿了眼睛让人看出来,那就更不好看了。只得由她去了。 努达海倒没有一味的偏向新月,只是一说新月,就被她哀哀的眼神盯着,只得什么也不说了。 我很无奈。这个珞琳,都快成了007了,这将军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拜天地的时候,老太太在中间,我居左,努达海和新月居右。眼见着骥远和新娘被送入了洞房,我就带着甘珠起身告辞了。 "急什么,吃完了酒宴再走",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的84117275be999ff55a987b93 "不用了,天色也不早了,太晚出城不方便",我微笑着回绝了。 "那好吧。雁姬……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老夫人,您也保重身体。" 努达海却带着新月过来了,"雁姬……" 我身边的甘珠立刻挡在他和我之间,向他福了福,"将军大人,男女有别,请不要随意称呼我们主子的闺名。" "这……虽然不是夫妻了,但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他的想法还真新潮,难怪天天嚷嚷着什么真爱了。 甘珠冷冷道:"事关我们主子的清誉,请您口下留德吧。奴才只知道女子和女子可以交朋友,我从没听说女子可以和别人家的男人交朋友的。" 老太太也忍不住了,怒道:"努达海,你那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交朋友?你现在怎么办事这么不着调?" 新月却含着泪插话道:"额娘,努达海是一片好意啊。您怎么能这样责备他呢?雁姬,我知道你一定在怨我们,怪我们。你别怨努达海吧,要怨就怨我,要不是我抢走了努达海,你们……" 我开口打断她没完没了的废话,微笑道:"他他拉将军,将军夫人,天色不早了,我告辞了",也不等他们回话,我就带着甘珠立刻离开了。经过新月身边的时候,差点打了个喷嚏。那是什么香水啊,味道太浓了。 听新月说话也太费劲了,没一句实心话。不需要负责的漂亮话,说的太轻松了。我是无所谓。但若是真正的雁姬,一定会愤怒的想要挠花她的脸吧?太不要脸了,都抢了人家的家了,都把人赶下堂了,还要显得自己善良无辜。还要踩着别人伤痛的心当垫脚石。还要话里话外的说你就是个满心怨恨的怨妇,说你这样太不善良美好了。 真是恶心人。 我真为真正的雁姬庆幸,幸亏你不在了,要不真得被这个新月憋屈死。 骥远和如锦第二日来敬茶,我把自己嫁妆里的一对玉镯给了如锦。 "如锦,我这儿子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 "请额娘放心,媳妇儿一定尽力。" 之后,我就慢慢跟她分说他他拉家的情况。雁姬嫁过去二十年,当家也有十几年的时间,她又是个有心的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种事一般是做婆婆的慢慢的教给儿媳妇的。可我想新月恐怕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有心教她。 从亲戚关系开始说起,那些人的官职大小,品性脾气,家业营生,妻妾子女等等。 说到老太太的脾气,偏好,习惯。爱喝什么茶,爱吃什么菜,什么点心。几时午休,几时起身,几时散步。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最喜欢的是哪套首饰等等。主要是教她怎么伺候老太太,她把伺候好了,不管新月怎么想,就能在将军府里立足了。 好在老太太现在还在世,所以如锦伺候的主要还是老太太,新月那儿有个面情儿就够了。 想着原著里新月和塞雅是做了朋友的。我这个儿媳妇和塞雅的脾气不同,但谁知道新月会不会抽风,也要和她做朋友呢?连带着讲了些新月的性格,我想这些骥远是不好在他们新婚的时候开口的。教她怎么能轻松地应付新月,又不得罪她。 其实新月是很好应付的,这个人自我膨胀的厉害,又自以为是的要命。说话的时候顺着她就行了。新月还没进宫的那几个月我就是这么做的,效果还不错,让她相信我是真心的感动于她和努达海的真爱的。 然后又说到家中的下人,哪些老实本分的,哪些奸猾讨巧的,哪些是老太太特别喜欢的,这些家生奴才之间的关联,等等。我想她是用得到的。自从不满意新月打发了厨子老张之后,老太太虽还让新月管家,但人事变动都需经过她的同意才行。因此被新月打发出去的人倒不是很多。 如锦在家是管过家的,因此听我说这些,听的分外仔细。遇到疑惑的地方,还会开口问我。就连骥远和珞琳也很感兴趣的听着。 "额娘,当初您教我的时候,说的可没有这么仔细",珞琳撅着嘴说。 "你是要嫁出去的,好多东西你知道了也没用。你该打听的是你夫家的事情",我点了点她的额头。 "额娘,怎么单不教我?",骥远也问。 "这后院的事情,教给你媳妇就行了。她替你管好了后院,你只做好你在外面的事就行了,不用为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操心。" 又说了家中的产业多少,每年大概有多少收益,又对如锦道,"现在是将军夫人管家,产业的事你知道个大概也就行了。将来等你管家的时候,我再细细的告诉你。" 饭后我把骥远和珞琳支开了。 "如锦,既然你现在是骥远的媳妇了,那有些事我就不瞒着你,直说了。" "额娘,您说,媳妇儿听着。" "好。那我就从头说起。当初太后让将军府抚孤,其实是打着骥远和新月年龄相近,将来给他们指婚的主意。若是我没有把骥远送去边疆,那当初新月指的应该是骥远,而不是费杨古贝勒。新月在将军府里住了很久,她行事与众不同,不大在意男女之别。时常与骥远和珞琳相聚谈笑,相约出游。骥远不比珞琳,他是个男子,见新月如此不避讳的行事,自然以为新月对他有意。所以骥远那时候对她不免也动了些心思。在她过生日的时候,还假托克善世子,送了她一条新月项链。只是后来我发现了……",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看如锦的脸色见她明白了,才继续道:"这才发现要大祸临头了,于是赶紧把珞琳嫁了出去,又把骥远送去了边疆。后来知道新月被指婚给费杨古贝勒,骥远这才慢慢淡了对她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建功立业了。他们之间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了,只是新月的心思难测,那新月项链还在她手里。所以额娘想,这事儿还是事先和你说清楚的好。若是无事最好,若是新月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也不要因此对骥远有了误会才好。这些事我想骥远是不好意思跟你说的,所以我就代他说了。我这个儿子其实是个最实诚的性子,只要你待他好,他也会待你好的。",原著里新月可是把新月项链送给了塞雅的,用这个好好的恶心了骥远一把,挑拨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不知道她心里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额娘……您放心吧",如锦道,"其实爷他也悄悄提我了,让我对继夫人敬而远之,只要面上不失礼,她说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听到。媳妇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9章 骥远的婚礼上,努达海再次见到了雁姬之后,心里就存了心事了。按说现在应该算是诸事顺遂的,娶了真爱的女子,尊贵又善良的和硕格格新月,作为自己的妻子。额娘身体健康,儿女也孝顺懂事,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 事实上过去几年他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中,其他的事再难引起他的关心和注意了。 对雁姬不是没有愧疚。可是这愧疚与得偿所愿的满足相比,一下子就被他丢到脑后了。让他平日里几乎想不起来雁姬这个人了。 可是再次亲眼见了她,往昔的那些记忆,却又回想起来了。雁姬对他的深情和依赖,和他对她也有过的珍爱和眷恋,都想起来了。以前怎么会忘记了呢?他拒绝母亲给他纳妾的提议,不想让雁姬为此难过伤心。知道雁姬为他了生了孩子之后的喜悦和激动,他看着满头是汗的雁姬时的心疼和爱意。一幕幕,一幕幕的,慢慢的想了起来。 他在爱上新月之后,狠狠的伤了雁姬。她却什么也没说,还是包容体谅他。等他再次回京后,雁姬却已经被赶走了。为了他和新月的所作所为,她失去了家和亲人,就那么孤零零的被赶走了。 心骤然痛了起来。他虽然爱新月,可也同样爱着雁姬啊,那个无怨无悔的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 因为新月不喜欢雁影阁,又说望月小筑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他们夫妻俩倒把那里当了主院,雁影阁就此空置下来。 努达海不知不觉的踱步进入了雁影阁,这个他许久未进入的地方。除了雁姬陪嫁时的那个黄杨木梳妆台,其他的家具都在。努达海伸手摸了摸桌面,竟有厚厚的一层灰。努达海不由得有些愤怒了,这些下人怎么这样偷懒,这里是主院之一,就是没人住也该有人定期打扫的。新月是怎么管家的? 可新月管家没出过什么纰漏,家中的下人也对她敬畏有加。莫非……是新月授意这么做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新月不愿意住进这里。新月把一批管事的都换了,原本雁姬提拔的人全被换掉了。 新月是想抹消雁姬对这个家的付出吗? 其实这回新月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她管家还稚嫩。那些偷奸耍滑的,估摸着主母不喜这个地方,主子几年也不来一次,就干脆偷懒了。白拿月钱还不干活,这差事多轻松啊。 努达海烦恼的躺在了床上,也不管那里满是灰尘会弄脏了衣服。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雁姬的辛苦操劳,以及他脑海里想象出的被凄凉赶走的背影。还有新月的一言一行。 他一直以为,新月是那样单纯可怜。可是成婚一来,看她打击异己的手段。要不是额娘因为她赶走了原本的厨子而食不下咽,他还注意不到呢。是啊,她毕竟是王府出身,那样复杂的环境,又怎么会有真正单纯的人呢? 她私奔战场,也是破釜沉舟吧。让朝廷和他他拉家族只能选择牺牲了雁姬这个可怜的除了他没有别的依靠的女子。 虽然新月是因为太爱他了才会这么做,可是雁姬也是无辜的啊。他的心为雁姬深深的沉痛了起来。 在一起几年了,当初那种让人头脑发昏的炙热已经消散了。没有阻碍,可以随心所欲的和新月在一起的努达海也能看到新月的缺点了。不再把她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没有缺点的圣女,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来看了。 其实努达海本身的确不好色,否则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的时代,他何必要二十年都不纳妾?要想要年轻貌美的姑娘,随时唾手可得。 他不是为了标榜自己是仁义君子,才刻意坚持了二十年。而是他心中的确对雁姬有尊重,有珍视。他觉得雁姬是个完美的妻子,他应该知足了。 可是渐渐的心里还是会不满足。 就像当初对雁姬,也爱过,也知道雁姬的贤惠,可还是觉得她太过圆滑了,好像面面俱到似的,让人感觉过于庸俗市侩了。 在这个时候,遇到的新月,她地位尊贵,却对地位名分什么的弃之如敝,一点也不像雁姬那样世俗。她把他当成天神一样崇拜,柔弱的需要他的保护,不像雁姬那样坚强的可以撑起整个家。她对他的爱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上的升华。是超脱了一切凡俗的,只是为了爱而爱。 这一下就挠到了努达海心中的痒处了。 于是遇到不在乎身份地位,宁愿抛弃了尊贵的格格身份也要和她在一起,满心都是爱他的新月,他一下子就不能自拔了,神魂颠倒了。 可是至此,他还没有过抛弃雁姬的心思。只是觉得雁姬那样的贤惠,一定不会反对他和新月的事吧。果然雁姬并没有反对。于是他同时拥有了完美的妻子,和真爱的情人。 可惜后来的事不会像努达海想当然的那样发展。等他回到京城后,已经永远的失去了雁姬。 他想,罢了,虽然失去了雁姬,可是能和真爱的女子厮守终身,心心相印,也是极幸福的。于是他把雁姬抛在了脑后,只享受着新月深刻的爱慕和崇拜。 可是……和新月生活久了一起,又发现了她也不是不世俗的。她的小心眼,她的心机,她对名分的计较,他都慢慢的察觉了。雁姬都已经被赶走了,她还想抹消掉她存在的全部痕迹。 其实,世上本来就没有完人吧。努达海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是凡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又怎么会有他想象中的那种完美的女人呢。 他现在心里,既有新月,也有雁姬。新月可以拥有他,雁姬却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却只能黯然神伤的孤独终老。 他怎么能安心的享受幸福呢。他的雁姬在受苦啊…… "努达海,你怎么在这里?",新月找了来。 "没什么,有些事情需要仔细想一想,这里安静没有人打扰。你不是去找如锦谈心吗?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 "不是的,我去找如锦,才知道骥远带着她出门了。听下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找来了",自从珞琳出嫁后,新月就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知道,她其实是缺了个同龄的朋友吧。家里只有努达海和她说得上话,可是努达海是爱人,和朋友是不同的。朋友可以一起谈论衣服,首饰,点心和小心事的。如锦是一个又美丽又温柔的女孩,会很耐心的倾听她说话,新月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只可惜她平时要管家,如锦也要在老太太身边立规矩,她们很难在一起畅快的聊聊天。她今天去,本想是把那条新月项链送给她。那条项链代表了骥远的爱,她觉得只有像如锦那样美好的女孩子,才能拥有骥远的感情,才该拥有这条新月项链。她辜负了骥远的感情,怎么配再拥有它呢?只是没想到如锦不在,只有改天再送给她了。不过努达海怎么会来雁影阁呢?莫不是想起雁姬了?新月有些惊疑的看着努达海。 "哦",努达海从床上起来,拍打衣服上的灰尘,"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有什么事吗?",看努达海脸色如常,大概是她多心了吧,努达海那么爱她。他们的爱那样的轰轰烈烈,甚至要同生共死,又怎么是雁姬可以比的上的。大概他是有什么公事上的烦忧吧。可惜她已经不是尊贵的和硕格格了,不再受太后娘娘的宠爱了。也帮不上他的忙了。 "嗯",努达海点了点头。 新月以为是公务,便不再问。 努达海换了衣裳,骑上马跑到了郊外,在一个空旷处大声的嘶吼发泄。他欠了一个人的债,却永远也还不清了。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10章 骥远大婚后没几天,这几年一直和我有所往来的一个闺蜜就找上门来了。既是和原来的雁姬,和我,合得来的性子,自然也是那种干脆爽朗的妇人。这一次来却是别别扭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犯什么难。 等下人把茶果点心端上来,我便让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还让甘珠守在门口,这才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 "说是难事也算是吧,我这次来是和你谈一门亲事的。" "亲事?",我诧异道,"我女儿都嫁了几年了,儿子也才大婚。还有什么亲事可找我谈的?" "唉!我说的不是他们。" 我想了一下,"莫非是谁看上了我这庄子里伺候的丫头了?想要纳去作妾?" "也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吧。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今儿怎么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没的让我跟着你着急上火的。" "那个达尔泰,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达尔泰其人,我自然是知道的。还是个很有些传奇性的人。以前努达海也时常给雁姬提起他,那个人很有意思。 和努达海这种自诩是儒将,文武双全,熟读兵书的将军不同。那个达尔泰没读过什么书,作战全凭勇猛和战场上的直觉,居然运气也特别好,每战必胜,逢凶化吉的。连皇上也说他是福将的。 而且虽然看着是个没什么心思的憨人,但是他小事糊涂,大事上却精明。从不结党,特别得皇帝的信任。而且因为这个人大嘴巴,什么都敢往外说,也没人敢拉拢算计他。他不怕丢人,往往让算计他的人偷不着鸡,还惹了一身骚。也没人信他这样的人会拥兵自重。 每每立了功,升了上去,又因为大嘴巴或者御前失仪,被皇帝象征性的降一降。这些年就这么升升降降的,但皇帝是真喜欢他。 这个人当初的出身还不及努达海,只是普通的在旗人家。父母早逝,是兄嫂把他拉扯大的。本想让他多读点书,可他偏偏不爱读书,每日里斗鸡走狗,惹是生非。稍微长大了一点,就去当了兵。兄嫂反对都来不及。最容易成为炮灰的小兵,偏偏因为其勇猛和运气好,一点点的升成了将军。 而且他为人豪爽,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在武将中人缘很好。即使是很自傲的努达海,对他的评价也颇高。 我对他印象很深,当然不是因为他这些"传奇"的原因。而是因为他是当初唯一一个在公众场合为雁姬说话的人。 那是在努达海和新月回朝被赐婚之后,达尔泰指着努达海的鼻子骂他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说他没读过书还知道做人的道理,糟糠之妻不下堂。 当然,因为他的大嘴巴,少不得又被皇帝罚了一回。 也许心里这么想的人很多,但谁会冒着得罪皇家的危险说出来呢?雁姬就活该被牺牲掉吗?就冲着他让努达海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这一条,我也替雁姬领了他的情。后来骥远知道了这件事,私下里也很是敬重他。 "这……前儿骥远的婚礼,他也去了。不知怎的……就见了你一面……就看上你了,说想娶你当媳妇……" 我的脸立刻涨红了,那不是羞得,是气得。以前对他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了。那个大嘴巴不是又到处嚷嚷,败坏我的名誉了吧? "……他以前的夫人十年前就难产去世了,他兄嫂一直想帮他续弦。可他说那些个年轻姑娘,小丫头片子,和他不般配。一直都不肯。前儿他看上了你,就托他嫂子,又托到了我这里……我琢磨着,咱们满人也没有不二嫁的规矩……你若是后半生有个依靠,也是个好事……况且他人又是信得过的……就答应了来说说看……" 我慢慢平息了怒气,看来那个大嘴巴还知道分寸,没有满世界嚷嚷。 "我儿女都那么大了,外孙子也有了,儿子也成了亲,作了官了。我要是再改嫁,让别人怎么看他们?我这个下堂的额娘本就拖累了他们,难道以后更让他们没脸?就是不为儿女,我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操劳了二十年,却是那么个结果,我是谁也不敢信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挺自在如意的。你就帮我回了他吧。" "唉,也是的。" 我笑了,"以后别再提这事儿,再提我就不理你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样的情况还不如寡妇呢。万事都得当心。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他家干得那些事。" "他们家真是不厚道。只可惜你儿子也在他们家里,要是有了什么,也难免拖累你儿子。要不咱们的吐沫芯子都能淹死那位新夫人了。" 下午的时候骥远却来了,来了却不说话,只是在我面前团团转的走来走去,脸上带着羞愤的神色。 我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老不羞!" 老不羞?谁啊?努达海吗? "你说谁呢?" "那个达尔泰,他……",骥远哑了口,说不下去了。 难道是那件事?我想了想,就把上午的事仔细的和骥远说了。 骥远听了怒道:"那个达尔泰,今天到兵部来找我出去说话,之后就胡言乱语,说想娶……额娘,问我有没有意见。我打了他一拳,他也不还手,还笑嘻嘻的走了。临走还让我好好想想,说他会待额娘很好的。我请了假,就上额娘这里来了。" 我仔细想了一回,笑道:"没事儿,看他还知道把你叫出去说话,而不是当着你同僚的面嚷嚷出来,就知道他还是有分寸的。这事儿我都回绝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明知道那是个憨人,还和他计较什么。" 又劝慰了骥远一回,他才平了气,骑马回去了。 这个达尔泰,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要是这事儿没发生在我身上,那我会更觉得可乐的。 第11章 将军府望月小筑里,新月拿出一个盒子,满脸喜悦的打开给如锦看。 如锦心中咯噔一下,就想起了额娘提起过的那条"新月项链",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道,"这是?" "这是新月项链,挂满了弯弯的新月,好看么?" 如锦口不对心道:"挺漂亮的。" 新月有些怅然的看了如锦一眼,把盒子往如锦那个方向推了推,"送给你吧?" "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呢?咱们不是朋友吗?" "这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么能收呢?" "不,我已不配再拥有它了。我觉得送给你最合适。你那么温柔美丽,一定会适合它,也一定会善待它的。" "这……" "不要拒绝了,我帮你带上好吗?" 纵使心里已经咬牙切齿,面上还要羞涩道,"谢谢。" 离开了望月小筑,快步走到池塘附近的,如锦左右看看没人,一把摘下那新月项链,迅速扔进了荷花池里。眼见着那条项链沉到了底看不见了,自言自语道:"怪道额娘要特意提醒我了。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不着调,原来竟还如此恶毒……最了解她的果然是额娘……" 深吸几口气,这才恢复了往常不紧不慢的步伐,回自己的院子了。刚好骥远也在,她连忙把骥远拉进了内室,把这事儿跟他说了。如锦在成婚前虽未见过骥远,但是成婚后,一日日的,对他的感情眷恋却越来越深了。 原本雁姬告诉她这事儿,就是为了让她当个心,别用那个新月项链刺激到了骥远。虽然骥远和原著里大大不同了,可这感情的事,谁说的准呢?毕竟是曾经认真的付出过的。 可如锦是小女儿心思,只觉得既嫁了骥远,既然满心满眼都是他,就什么事都不想瞒着他。 "哦?那项链呢?",骥远冷笑着问。 "因为额娘事先跟我提过那项链。我觉得不好。刚才就扔进荷花池里了。骥远,你生气了吗?" 骥远把妻子拥进怀里,刮刮她的鼻子,"扔的好。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早忘了那东西了。哼……那个新月……不知安得什么心。你平日既避不开她,心里也要当心些,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简单的女人能拆散人家二十年的和睦夫妻吗?简单的女人能私奔了之后还全身而退吗? "嗯,我都听你的。" +++++++++++++++++++++++ "这……昨天骥远看到那条项链,好像很不高兴。我就把它收起来了。对不起。" "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大概骥远他在外面的事情不顺,回家里撒气吧。" "他还怪我,他还怪我……",新月已是哭了起来。 如锦心想,语焉不详,含含糊糊,我要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自然会起了疑心,以为她和骥远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只是不知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 "谁怪你?为什么怪你?" 新月牵起一抹苍白的微笑,抹了抹泪,说:"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什么都没有,真的",然后就起身,仿佛悲痛欲绝的快速离去了。 当真是手腕高超啊。什么都没说清楚,就算对质起来,也能说是我太多心了。这么含含糊糊的,怎么会不让人误会其中有隐情。哼,这个新月,真不简单。如锦平了平心中的怒气,掩下心思起身去伺候老太太了。 ++++++++++++++++++++++++++"努达海,努达海……"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额娘训你了?",努达海把她拥进怀里,替她擦眼泪。 "不是,不是",新月拼命的摇头,"是骥远,骥远……" "骥远怎么了?" "新月项链,新月项链……" 努达海骤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骥远的情窦初开,风风火火的为新月买了礼物。只不过那时候他是对骥远不满,觉得他觊觎属于自己的女人。现在则是有些心疼了。雁姬知道了他们的事后,就急忙送走了骥远,免得他在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越陷越深。雁姬和骥远,为了他,为了他和新月的感情,都退避三舍了。雁姬就不用说了,连他的儿子骥远都要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在战场上拼杀。虽说有志气很好,可同样是武将的他,知道那有多么不容易,多么辛苦。 努达海叹了口气,拉新月坐下了,"你喘匀了气,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新月一边说一边哭,"我觉得我不配拥有那条新月项链了,如锦是骥远的妻子,她又那么美丽温柔。她才该拥有骥远的爱,拥有那条新月项链。我就把新月项链送给了她……" "什么?"努达海忽然站起来,打断了新月的话,拧着眉道,"你怎么能把那条项链给如锦呢?你这么做也太不妥当了。" "我是好意啊,我把如锦当做朋友的。哪想到,今天如锦说,骥远看了那条项链,很不高兴。他还在怪我,努达海,他还在怪我……" 努达海皱眉,他当然会不高兴。原本已经忘怀的旧伤疤,被人重新提起,还借用了毫不知情的儿媳妇。 他们小夫妻感情不错,不知道这么一闹,会不会有隔阂?转而审视的望向新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骥远对她恭敬有礼,又知道避讳,平时也敬而远之,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她为什么要特意去提醒骥远? 她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 一时想不清楚,只能暂时抛至脑后,开口道:"如锦是我们的儿媳妇,辈分有别。以后别再说什么朋友的话了。还有,也别老拉着如锦说话聊天了。他们夫妻新婚,正是热乎的时候,让他们多些时间相处。咱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努达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怎么这么世俗呢?交朋友是不分年龄辈分的,只要投缘的就可以成为朋友呀。为什么要用那些辈分规矩,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呢?" 努达海倒噎了一口气,是啊,她是从来不在意辈分的,更不在意条条框框。要不她怎么会爱上自己呢?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有妇之夫。 她的脾气用在爱他上,他是满心欣喜和感动的。用在其他事上,却让他觉得无奈了。明明自己说的是天下人伦至理,怎么在她眼中,就一文不值了呢? 和小辈交朋友倒没什么,可是为什么要送出那条新月项链,挑起早已被人忘记的旧事呢?还是说,那些旧事他忘了,骥远忘了,所有人就算记得也不会再提起了,只有她还念念不忘吗? 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还好儿媳并不知道那些旧事,要是知道了,又会多么尴尬呢? 他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更不要和如锦说起。" "为什么?努达海,我们又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和骥远是清清白白的啊?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那你想怎么样?非要说起以前的事情,让骥远和如锦心里不痛快吗?" "怎么会呢?如锦是那么温柔大度,她一定会理解我们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应该开诚布公的吗?" 温柔大度……她以前也常说雁姬温柔大度。结果怎么样,雁姬忍耐着,忍耐着,最后还是被赶了出去。 现在又要怎样呢?让如锦知道骥远恋慕过她?哪个女人能真不计较这个呢?这个家本来还算和睦,这么一闹,万一儿子与儿媳有了争执,然后他们夫妻对新月和自己产生了怨恨,这个家还有安宁吗?新月她,非要闹得家宅不宁吗? 努达海失去了耐心,"新月,不是所有事都能拿出来开诚布公的。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我还有公务,去书房了",说完也不等新月回应,就迈步离开了。 剩下了新月眼泪汪汪的留在了原地,"努达海,你怎么不理解我了呢?你怎么不相信我了呢?我和骥远真是清清白白的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啊。我只是想弥补我对骥远的愧疚,想让如锦得到骥远的感情啊……" 第12章 "努达海,你怎么又来雁影阁了?" "哦?新月,你来了?",自从上次来过以后,努达海狠狠地训斥了这里的下人一顿,让他们不敢偷懒耍滑了。所以这里又恢复了干净整洁的原貌。时不时的,努达海就会来这里坐一坐。有时候,还会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尤其是他心烦的时候,在这里待一阵子,就会觉得平心静气。 有时候也会心痛难抑,尤其是当他刚睡醒,一时忘了今昔是何时的时候,他总会以为雁姬还在这里,还在他身边。随时都会推门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与他轻声谈笑,注视着他,满眼情深。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总是难过的不得了。 可是他还是不舍得不来这里,有时候泡一壶茶,坐在房间里看兵书,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里有他和雁姬的美好回忆,也有雁姬留下的沉稳安心的气息。 那是一个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女人,无论家里有什么事,她有多么辛苦,她都不会对他说,而是自己默默的承受。让他永远都没有后顾之忧。 即使是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时候,也一样。 那些日日夜夜里,在他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中的时候,雁姬孤单的一个人在这里,想必偷偷流了很多泪吧。但是她与新月不同,她从不会让他看到她的泪,她的心痛。 自己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怎么会忘了雁姬也是一个需要他宠爱呵护的女人呢? 新月看见努达海在自己面前,竟然发起呆来,有些惊慌的问道:"努达海,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雁姬了?" 努达海回过神来,望了新月一眼,叹了口气,道:"新月,我不想骗你。我和雁姬二十年的夫妻感情,相互扶持,相互体谅,相互爱慕,我没那么容易忘了她。不,我根本就忘不了她。" "那我呢?",新月听了立刻就泪流满面了,"你爱慕她,那我呢?我们轰轰烈烈的感情呢?我们的生死相许呢?你就能忘了吗?" "不,怎么会呢?新月。但那是不同的。你就在我心里,我们的感情就在我心里,它是那么激烈,深刻,甚至一度让我忽略了其他的所有人。可是,我也是爱着雁姬的。和对你那么激烈的感情不同,我对雁姬的感情是平和的,长久的,有时候自己甚至都会忽略了的。它就融在我的血肉里,和我共生,虽然有时候我自己都忘了,可是它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的发现。新月,我对你的感情是那么的激烈,那么的汹涌澎湃,它让我完全的忽略了我对雁姬那淡淡柔柔的感情。可是,二十年的感情和光阴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我也终于回想起来了。新月,对不起,我仍旧爱着你,深沉激烈的爱着你。可我的血肉里,还埋藏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对不起,我真的忘不了她。" "我了解,我真的了解。努达海,雁姬是那么美好,你们有二十年的美好时光,你对她又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努达海,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你心痛,我比你更心痛啊。努达海,我愿意让出妻子的位置,你把雁姬接回来吧。只要在你身边给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还能让我爱着你,看着你,守着你,心里念着你,就够了。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取代雁姬啊。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满足了。" 努达海叹了口气,把新月搂进了怀里,"傻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一切都迟了。这和离之事岂能当儿戏的。我告诉你我的心情,并不是想反悔我对你的爱情,我只是想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我的心情。我对你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的,我心里想的念的,我的感情,我都想明明白白的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爱情,对雁姬的也是。我已经对不起她了,我又怎么会继续错下去,又来辜负你呢。" "努达海……",新月感动的喊道,"我是你的心,雁姬却是你的血肉。我代替不了雁姬,可是我会陪你下一个二十年,四十年。我会把自己也融成你的血肉,代替她来爱你。不,是加上她的那一份,一起来爱你。" "新月",虽然努达海现在对新月心中存疑,可是听了这样的话,还是情不自禁的感动了。 也就暂时歇了那些怀疑新月用心不纯的心思。 —————————————————————— 上一次努达海和十三家军那一战,他虽然败了,但其实十三家军也元气大伤。就在努达海兵败回朝之后,他们也隐藏蛰伏了起来。 有了几年的功夫,他们恢复了元气,近来又闹腾了起来。 于是朝中也热闹了起来,都在议论上次努达海兵败的事,以及这次出兵的人选。 努达海自是听到那些议论的。他也心心念念的想着这次一定还要请命出兵,一雪前耻。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上次他出兵正是因为新月要出嫁了,他觉得心如死灰。想去战场上见血,以求心中的宁静,以求彻底忘记新月,重新变回以前勇猛无畏的大将军。 但是这次,也许是天理循环。他想的却是雁姬。但不是想忘了雁姬。而是想接回雁姬。当初他他拉家急着休妻,正是怕皇室迁怒。而且皇家的格格失了名声和清白,只能跟着努达海了。从没有皇家格格与人共夫的道理,尚主的额附可以纳妾,可以纳侧室,却不可能有正妻或者平妻。只得匆匆把雁姬休了。 可是现在新月已经不是皇家的格格了,只是普通的旗人身份罢了。再加上失去了皇太后的宠爱。若不是顾及她的弟弟克善,现在新月在他他拉家的日子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好过。不说休了她,那妾室肯定会有几个,反正新月不孕,也有现成的道理。明着不敢做什么,但是暗里恶心人,让人过不好日子的方法,那是多了去了。 努达海是明白这些的。想着把雁姬以平妻的身份接回家,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没有个理由,也是说不过去的。如果他这次可以一雪前耻,立了功劳,那就有理由可以和皇上请旨了。 到时候外人必不会说他和他他拉家的不是的,还会觉得他们重情义。明眼人都知道,当初他他拉家休妻,是因为新月格格私奔战场的原因。 盘算着这些,努达海的心中火热了起来。如果雁姬能回到他身边,让他能照顾雁姬后半生的生活,那他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回到家中,又被两条好消息给乐晕了。新月和如锦同时被查出有孕了。 努达海大喜的同时还松了口气。他知道新月极想要孩子,自己折腾着看病吃药什么的。后来见不管用,又让大夫来给他瞧病。哪个男人为了这个原因看病都是不会高兴地。何况哪个大夫还真看出了点什么,一天三顿的中药加补汤,都把他吃怕了。 如今果然有了好消息,那他也可以脱离那些中药的苦海了。 这一乐,忙着和老太太一起去祠堂祭拜祖宗,就把打算请命出兵的事情给忘了。 晚上到了房里,只剩下他和新月两个人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和新月说了,新月却哭了起来。也不说不让他去,只是默默地垂泪。 "新月?" "努达海,你去吧,去立了功,把雁姬接回来。我和孩子,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的。就算再苦再难,也能熬过去。我们都会等着你的",说完摸着肚子,哭的哽咽了。 "新月……",努达海惭愧了,心爱的女人为了怀了身子,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想着另一个女人。 努达海就这么搂着新月睡了,新月哭个不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梦里也偶尔呜咽两声。 努达海睡不着了,去还是不去?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 另一边,骥远和如锦的厢房里,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谈话。因为骥远也是想着要请命去打十三家军的。他正年轻,正是该拼搏的时候。 不过气氛与努达海他们完全不同。如锦本质上是更接近原本那个雁姬的女子,以夫为天,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让他无后顾之忧,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夫妻俩是柔情蜜意,小心嘱咐。都要对方安心,放心。 结果骥远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就要在朝上请愿去打仗。如锦则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护好这腹中的孩子,安心的等待骥远回来。 所以说成功都是有原因的。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好女人的支持,这句话也是至理名言。 第13章 隔日早朝,当皇帝在朝上询问此事时,骥远第一个站出来请战。 努达海心中又反悔了昨晚一夜没睡的决定,他原是决定等待下次机会的,这一次就算了,留在京中好好的陪着新月,等待新生儿的出世。 可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骥远会请战,他和雁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还年轻,经验毕竟不够丰富。上次连他自己都吃了败仗。那十三家军不是那么好打的。不能让他单独出战,自己还是请战吧。从没在战场上给过骥远什么指点,这次父子一起出征就能弥补这个遗憾了。而且,要是骥远有什么三长两短,雁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他左思右想,拿定了主意。就想站出来请战。哪想到另一个人比他更快的出列道,"达尔泰也请命同去。" 他不再犹豫了,也出列道:"努达海愿去拿下十三家军,一雪前耻。" 皇帝很高兴,那十三家军是极难啃的硬骨头。可是他手下的将军个个悍勇,根本不怕去啃硬骨头。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当即考虑了一下,开口道:"命达尔泰为主将,骥远为副将,三日后发兵",在努达海面上转了一圈,还是没点他的名字。努达海上次已然兵败于十三家军,听说他这几年不是苦练武艺,苦读兵书,奋发图强。反而沉溺于情爱中。上次已经损兵折将了,上万大军出发,竟然只有一百多人回来了。不能让他再去祸害军士的性命了。 骥远和达尔泰大喜,领命不提。努达海争辩了几声,被皇帝按下了。 下了朝,努达海对达尔泰拱手道:"请将军多多提点骥远",他们两个人已经许久不来往了。只是这次为了儿子,却顾不得了。 达尔泰笑道:"好说,应该的。" 这努达海想着这袍泽还是念着旧情的。 哪知道达尔泰心里正在高兴这次能带着骥远出征,打赢了仗回来,必能在雁姬面前卖个好。 ————————————————————————————————— 晚饭时,努达海和骥远向老太太提起了这件事。老太太还没说话,新月捂着嘴惊呼道:"什么?骥远,你要出征去打那十三家军",同情的看了一眼如锦,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如锦她刚刚怀了孩子啊?你就是不为她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啊。" 骥远和如锦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惊诧的看着莫名其妙的新月。 "胡闹",老太太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一个什么都不懂妇道人家,掺和什么朝廷大事。那是你能说的吗?骥远自有他老子管教,不用你多话。你把努达海留在家里,不让他上进也就罢了。连我孙子的事你也想掺和?你这是想干什么?" "额娘",新月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流下来,"额娘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只是为了如锦和她的孩子着想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守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争功名利禄呢?" "哼",老太太更气了,"我从没听说女人生孩子,需要男人守在身边的。雁姬生骥远的时候,努达海还在外面打仗。不是照样好好的?" 如锦接口道:"正是这样。继夫人,谢谢您对如锦的关心。可是我没关系的,我不需要骥远守着我。他自去建功立业,我会在家里等他的。" 新月不可置信道:"难道是你逼着他去的?就为了功业,为了将来头上能有诰命,你就那么不顾他的安危?" 如锦一噎,实在没有想到她能如此扭曲别人的话语。 骥远倒是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开口道:"我记得继夫人以前教弟弟,要努力,要上进,要重建端亲王府的荣光。怎么,端亲王府的人就该建功立业?我他他拉家的人,就该窝在家里,不能上进?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新月,闭嘴!",努达海见新月犯了众怒,对她喝斥道,"骥远,你也少说两句。新月她没有恶意。" 他其实比他们更了解新月。骥远他们可能觉得新月不安好心。可他知道,新月只是……见识浅薄。是的,经过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已经知道了。新月只是个不识大体,见识不多,一心只有爱情的妇人。 她不会教弟弟,她不懂联姻对她弟弟和端亲王府的帮助,她不以私奔为耻反以为荣。她想把所爱的男人时时刻刻的留在身边。她不知道现下拥有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以及将来子女的前程,都是需要他他拉家的男人去战场上和朝堂上争的。 她只是什么都不懂。她只会用那套情爱理论来看待周围的事物。 新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努达海,瞬间泪流满面,跑了出去。 努达海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一家人不欢而散。 "冤孽,真是冤孽!!",老太太气得要命。 骥远扶了老太太回房间,等她的气略平了些,对她道:"奶奶,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在我出征后,让如锦去伺候额娘一段时间。" "这叫什么话,哪有这样的规矩?如锦毕竟是我他他拉家的媳妇。何况她现在还是双身子。" "正是因为她是双身子,我不放心,才让她去的。" "你这话里有话啊,咱们家还有谁要害她吗?" "这害不害的,我不好说。奶奶,您记得几年前,新月过生日,我送她的那条新月项链吗?" "嗯,有点印象,好好的说那个干什么?" "我本来也早忘了。可你知道新月干了什么事?她把新月项链送给了如锦,让她带在脖子上,带给我看。" "什么?",老太太猛的站起来,"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也闹不懂。要说想挑拨如锦,可她并没有告诉如锦这里面的事。只是含含糊糊的,让如锦有些生疑。还有就是让我心里不痛快。" "你还年轻,不知道女人的这些手段。她就是要说得含含糊糊的,让人生疑,又拿不到她的把柄。看来她真是想挑拨你们夫妻,她这是想干什么?难道……她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开始谋算继承家业了?" "孙儿的家业可以自己去战场上搏来,若她想要,给她便是。只是我觉得她不安好心,等我不在了,玛嬷年纪又大了,阿玛定然是向着她的,到时候她又对如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该怎么办?大夫说孕妇不能受刺激。我想了想,还是让如锦去我额娘那里,让我心里踏实。要不上了战场,我还得忧心家里,怕是不好。" "胡说什么,你是嫡长孙,该你继承的别人别想争。" 骥远笑笑也不答话。 老夫人思索了一会儿,若是新月真的心怀恶念,自己一时看顾不到,那就真的后悔莫及了。如锦肚子里的,可能是自己的第一个曾孙子呢,"好吧,便依你吧。我让人备了各种补药,药材,一起送去,免得你额娘破费。就是万一有什么事,她那里离京城颇有一段距离,请大夫的事怎么办?" "玛嬷不需担心。额娘的庄子上收留了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额娘每月都散些银钱买药材,让那老大夫可以给周围的庄户人义诊。那老大夫也就安心留在庄子上好几年了。" 其实雁姬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以及随时听候医嘱保养,缺什么就补什么。几天就要把一次平安脉。 至于做好事,也是顺便了。普通的药材花不了多少银子。那老大夫还可以给庄子里的人看病。一举多得了。 当然,要不是先为了她自己,她是不会想起来干这么麻烦的事的。 "你额娘真是心善啊",老太太感叹道。 "是啊,她就是这样",骥远微笑道。 第14章 "新月,新月,别哭了",努达海把她拥进怀里,拿帕子擦掉了她的眼泪。 "努达海,我真是好意啊。你看如锦已经怀孕了,她又是那么年轻的女孩子。现在骥远怎么能出征,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呢?怎么大家都不理解我呢?" "我明白你的想法,新月",可是雁姬生骥远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啊,现在如锦还大了两岁呢,努达海没把这话说出口,继续道:"可是男人是需要去建功立业的,家里有还有你,还有额娘照顾她,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了。" "我没事的,努达海。我不是生他们的气。只是你刚才吼我,我以为连你也不理解我,连你也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完完全全了解你的想法。只是刚才那种情况下,大家可能真会吵起来。所以我才打断了你的话罢了。新月,额娘是长辈,无论如何不该和她顶嘴的啊",新月还是年纪太轻,也或许是曾经的身份太尊贵,这对额娘的尊敬和孝顺就不如雁姬了。 "嗯,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去给额娘认错。" "这样就好。一家人,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再说你现在怀着身子,额娘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今天你身子怎么样?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没有,都好好的",新月红着脸忸怩的答道,"努达海,我以为你也会去打仗呢,你是为了我留下来了吗?是我拖累了你吗?像额娘说的那样,是我阻碍你上进了吗?",上一瞬还在笑,说到这里却又泪盈于睫了。 努达海没有说他在朝堂上请命的事,在他心里,向皇上请命,皇上却没有答应,说明皇上不信他能打赢。这事儿有点儿丢人,就不想再提起了。 "不,是我想留下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打仗立功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努达海,你对我真好……" —————————————————————————————————— 第二天早上,老太太宣布了会把如锦送到雁姬那里一段时间的事情。 努达海在沉思,新月却问道:"是因为我吗?如锦,是不是我昨天说的话,惹你和骥远不高兴了?你才要去雁姬那里?" 如锦微笑着摇摇头,"不是的,继夫人,我们怎么会生您的气呢?您太多心了。是因为骥远想对额娘尽孝,以前因为我平日要照顾骥远,所以脱不开身。如今他要出去打仗了,所以才让我趁这个机会去伺候额娘一段时间。只是暂时不能再玛嬷跟前尽孝了,以后玛嬷跟前就要多劳烦您了。" "什么?你怀孕了啊?怎么能再去伺候人呢?" 老太太闻言一阵不悦,合着新月觉得她怀孕了,就不用孝顺伺候我了?虽然为了孩子,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话,她这个长辈能说,新月自己却不该说。 老太太清咳了两声,"这是我的主意,不仅是让如锦在雁姬面前尽孝,也是让雁姬帮我照顾如锦。现在你们俩个都有了身子,又都是头一胎,自己也没经验。我年纪大了,怕同时照料你们俩个,会顾不过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按说咱们家对不起雁姬,实不该再去麻烦她的。可是我想如锦也是她的儿媳妇,她定是也愿意帮骥远照料一下如锦的。雁姬有经验,做事又稳妥,人交给她我最放心不过了。" 骥远和如锦吃惊的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她平日从不提起雁姬,毕竟已经不是这一家子人了。而且当初的事,他他拉家做的又不是多么的光彩。她也不愿意提起雁姬。即便是为了家庭的和睦,为了儿子儿媳的想法,她也是不会提起雁姬的。 上次骥远婚礼想请雁姬的事,还让她生了一阵子气。 如今怎么自己提起了?还是当着新月的面,丝毫没给新月留面子。 其实老太太只是心里不爽快,现在新月怀孕了,又不好直接责骂她,就借着雁姬来旁敲侧击的敲打敲打她。瞧,我以前的儿媳妇那么贤惠,稳妥,新月你呢?就是这么个意思。 新月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略有些委屈的看向努达海。 努达海也在考虑,雁姬和骥远母子情深,她定是愿意照顾如锦的。其实他也明白,雁姬平时温柔大度,但一旦下了决心,就极倔强。当初她等于是被他他拉家赶走的。之后两次见面,一次隔着屏风,说明她已不把他当成丈夫,所以才有男女有别的念头。第二次也是淡淡的叫他"他他拉将军"。雁姬怕是已经绝了要回他他拉家的念头。是啊,那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新月,他他拉家也不念及她抚育了一儿一女,就把她那么赶走了。她怕是绝了情意,再也不想回来了。如果雁姬照顾如锦,使得她对如锦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感情——毕竟那也是她的孙子——那她也许会会因为孩子而愿意回到将军府。 想毕努达海抬起头来来,"额娘想得很周到。额娘年纪大了,照料新月一个已是勉强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 骥远送如锦去了雁姬那儿。雁姬听说他要去打十三家军,就有些紧张。毕竟原著里努达海两次都战败了。努达海人品再差劲,这做将军的本事却是不差的。他都败了,那年纪轻轻的骥远能打赢吗? 听着达尔泰是主将,却是放心了一点。一来,那个达尔泰运气一向极好,只要骥远跟着他,是出不了事的。二来,虽然有之前的乌龙求亲事件,但听那达尔泰的风评,却是绝不会因私生怨的。 放心达尔泰,却不放心骥远对那达尔泰的态度了,"虽说他之前有些冒犯,可并不是存心戏弄。你别因此对他有了芥蒂。在战场上闹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额娘,你也太小瞧我了。在战场上,若是不能信任袍泽和同僚,还怎么打仗啊?我们做将军的,心眼儿没那么小。额娘你就放心我吧。" "好。那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还有,上次你阿玛虽说是败了,可毕竟和他们打了一仗,肯定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你今天回去以后,好好问问他,也许将来能用得上。" "我记下了,额娘。" "你媳妇儿就交给我了,你尽管放心吧。再去陪你媳妇儿说一会儿话,然后就早些回去吧。" "好,额娘。" 如锦自从跟着雁姬,也算长了见识了。 第一天早起去请安,就听丫头说夫人上山去取山泉了,还交代下话来,说少夫人身子不便,以后免了请安立规矩。 雁姬确是带着甘珠和两个侍卫爬山去了。那两个侍卫是骥远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兵士,因为有了点残疾,却是不能再留在军中了。但是拳脚功夫很好,并不影响。骥远想想他们也无家可归,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谋生路,就把他们带了回来。之后就留给雁姬了。 雁姬每日带着他们,其实自己只是爬山锻炼身体,那担泉水的活都是两个侍卫做了。自从发现了这一小股泉水,雁姬就没再喝过井水。 下山的路上,采了些鲜花,又在路上的菜田里,摘了些新鲜的黄瓜。回到家里,把花插好,沐浴一番,才叫了如锦来,加上甘珠一起吃早饭。 如锦原本听自己的额娘谈起雁姬的时候,都是说她做事大方得体,善于持家,为人孝顺。既尊敬,又因为她的遭遇而有些怜悯。再加上骥远对她极孝顺,如锦就心想无论如何也要伺候好额娘。 哪想到额娘的日子过得如此滋润的。喝的是山泉。吃得虽不是山珍海味,只是庄子里自种的菜,自养的鸡鸭鱼肉,可是厨子的手艺真好。 雁姬穿戴的也只是半新不旧的衣裳,打扮也极简单,除了头上一个玉簪,手腕上一个羊脂玉手镯,就再没有了。原还有些忧心雁姬的生活困难,只是见过了她的首饰匣子,东西并不少。问她怎么不打扮,她说半新不旧的衣裳穿起来最舒服合身,还有玉是养人的,就戴着了。那些金银戴起来有什么趣儿?又不见外人。 平时吃饭也是几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充分。每次剩的都不多。绝不浪费。只是为了她多做了些孕妇宜吃的东西。 画画,下厨做点点心。半下午的时候,躺在葡萄架下的软榻上看书,把早上摘得一直浸在井水里黄瓜捞出来,嘎嘣嘎嘣的吃了。 晚上又要沐浴,如锦心想,额娘可真喜欢沐浴。可晚上又与早上的沐浴不同,把早上摘来的,插在水里还鲜嫩的花的花瓣拔下来,都浸在热水里,然后额娘也会浸进去,添添热水,至少要泡半个时辰。 起身了,还请庄子里面的一个嬷嬷过来按摩身体。如锦原还想这庄子里人手不多,每个人都有事做,就这嬷嬷看着没什么具体的差事,只是到处帮帮忙。原来是专门干这个的? 雁姬还对她说,现在她怀着孕,不知道什么穴道不适合按。等她生了孩子,可以也来试试。是极舒服的。 肯定很舒服。如锦心想,每次半拉时候,额娘就舒服的睡着了。 如锦觉得叹为观止,虽不是什么奢侈的生活,可神仙过得都没额娘舒服吧? 想想家里要操持家务,教养孩子,还要提防小妾和庶子的额娘。想想将军府里的老太太,还有天天不知道琢磨什么歪门邪道的老是哭天抹泪的新月。还是觉得额娘过得舒服,过得好。 原来自己的额娘提起雁姬,说她为人极严谨稳妥,规矩一步不错。想来在将军府里她也是那样过得。 如今虽是和离了名声不大好听。但她这过得是她原本想过的日子吧?真真是会过日子的人。 如锦跟着雁姬,渐渐也放松了心情,把将军府里的规矩和糟心事都忘到脑后了。天天和和乐乐的,就像在自己亲额娘跟前一般放松愉快。 有时候,雁姬也会邀请她亲额娘过来住两天。她额娘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精神极好,身体三天一次的平安脉,从没有什么问题。也放心了。 如锦心里想着,要是从没有那个新月,将军府里还是额娘当家,该多好? 第15章 朝堂上的消息我打听不到,只有珞琳从她夫家和将军府那里打听到了零零碎碎的消息传来,有好的,有坏的,这仗暂时还没有个结果。 我听了也就放在心里了。现在可算是真的理解雁姬的心情了。当家里的男人出去打仗,你又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平安回来的时候,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比雁姬还好些,毕竟那不真是我的儿子。我虽关心他,但也有一部分是为我自己将来的生活担忧。毕竟这个时代,女人有没有尊严体面,还是要靠男人。而我现在只能靠骥远。 知道了那些坏消息,我也不让人告诉如锦,凡是告诉她的都是好消息。没的让个挺着肚子的孕妇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的。 珞琳也传来了一些将军府的消息,因为新月怀孕,努达海和新月更是如胶似漆的,天天是甜甜蜜蜜。就是老太太不大高兴,自个儿的孙子还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呢,这儿子和儿媳没事儿人一样,天天腻歪在一块。也不见担心。但是新月毕竟还怀着孩子,她也不会这会儿发作,就是天天在佛堂里给骥远念经烧香。只是对珞琳抱怨了几句。 这些我不甚关心。好赖与我无关。 但另一个消息就与我大大的有关了。 珞琳说,上一次回娘家看她玛嬷,努达海把她叫去雁影阁了。 一开口就问道:"珞琳,阿玛想着把你额娘接回家里,你怎么想的?" "什么?",珞琳脱口而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从未有过和你额娘和离的意思,只是当初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宗族里已经给了你额娘休书了。当时木已成舟,咱们将军府也在风口浪尖上。阿玛也无可奈何。如今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过去了,新月不再有格格的身份,我想着把你额娘以平妻的身份接回来。你觉得如何?" 珞琳已不是当初无知的小姑娘,平静了一会儿,问道:"新月是正妻,额娘是平妻?" 努达海无奈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的确是委屈你额娘了。但是新月名分已定,不好更改了。" "这事儿先不说额娘愿不愿意,皇太后和皇上愿意吗?玛嬷愿意吗?" "……阿玛想着等将来立了功,如果功劳够大,我不要别的赏赐,单说这件事。兴许皇上能同意吧。" "那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你也帮阿玛探探你额娘的口气,她要是心里有怨气,你就帮我劝劝她,阿玛心里一直都有你额娘的位置。只要她愿意,你就帮我告诉她,让她等着我。我必定会立了功勋回来,然后去接她。" "……" 珞琳气鼓鼓的到我这儿来了,然后就一五一十的跟说了。不过她这气愤中还有三分犹豫,毕竟她也是努达海的女儿,觉得要是父母还能在一起,也不是坏事。 我想了想,问她:"你单知道因为新月私奔战场,所以宗族做主休妻,可你知不知道你阿玛和新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摇摇头。 "从你阿玛救起新月那一刻起,她就看上你阿玛了。" "什么?她可真不要脸。" "你阿玛也没干什么好事,在回来的路上,就带着新月两人共骑一匹马,月下听曲谈心,几乎相知相许了。正因为这个,你阿玛才主动要求抚孤。后来回到家见着我和你们兄妹,许是有了愧疚。就对新月有了拒绝之意。但并不是真的想拒绝,而是在新月对他数次表白爱意的情况下,半推半就的接受了。直到让我给撞破了好事。" "后来呢?",珞琳听的咬牙切齿的。 "可是你们兄妹那时候已经被新月拉拢蛊惑了,你们都成了你阿玛和她私会的幌子了。你还好些,可你哥哥却是对她有意了。我那时候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时候你阿玛却为了新月逼我表态,要我接受她,说她愿意当妾。" "那时候她一个和硕格格怎么可能当妾,连阿玛也糊涂了吗?" "我没办法。只得匆匆给你求了指婚,把你嫁出去,以免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妨碍了你的名声。你哥哥却不是那么好办的,就是成婚也是天天能见着新月的。我只好求你阿玛把他送到边疆的军营里去。" "额娘真是受累了",珞琳眼眶红红的窝进我怀里。 "你们兄妹俩都有了前程了,我就松了口气了。只可笑你阿玛和新月,以为他们的真情将我感动感化了,以为我支持他们的感情。你也嫁人了,你的夫君也纳了妾,且不说面上怎么样,你就说说心里,真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人分享丈夫的吗?我怕你玛嬷知道,也怕他们闹起来,传到外面去,只好天天忍耐着他们对我诉说他们多么相爱,看着他们天天在我面前搂搂抱抱,亲密无间。我就想着,熬吧,熬过了新月的孝期,太后必是要给她指婚的。等指了婚,你阿玛没了指望,这个家也就能过太平日子了。我也就指望这个了,对你阿玛却是已经死了心的。" "……" "后来你新月被指了婚,你阿玛天天喝的烂醉如泥。不仅如此,还天天拉着我,告诉我他有多么爱新月,失去她是多么伤心,他说他的心跟着新月一起走了,死了。其实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后来你阿玛自请去打仗,也是为了避开新月嫁人的婚期。哪知道新月有胆子私奔呢?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说说,你要是额娘,你愿意回去吗?" "不,要是让我天天面对那对狗男女,真是比死了都难受。" 我拍了她的头一下,"有些话只能在额娘这儿说啊。" "我知道。我有那么傻么?" "所以,你明白了吧。无论你阿玛怎么想,我是决不会回去了。而且这些年,他他拉家往我身上泼了不少脏水,虽说都没能成功。可那样的人家,若不是还有你和你哥哥,我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要是你阿玛问起你我的态度,你也别和他多说,就说我现在心如止水,无意回去了。" "我知道怎么应付阿玛,你放心吧,额娘。" "嗯,将来你阿玛怕是也会让骥远来做说客。我是懒得再说一遍了。将来你哥哥回来了,你就把今天的话重复一遍告诉他。说他不必来劝我,我主意已定了。" "好,我记下了。" 有一个月大军没有传来消息,我担心忧心,还得顾及如锦的情绪,编些好消息骗他。晚上自己却做恶梦,梦到骥远战死了。 我心底深深的担忧,为骥远,也为自己。也深深的明白了,自己在这世上是多么无依无靠。若真是寡妇,倒还好了,只要守节,起码有宗族护着。 单只剩了我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是指望不上的。只怕努达海将来要是真立了功,要是真要把我接回去,是没人会来问我愿不愿意的,除非我真有勇气一头碰死。否则我就要恶心一辈子了。 新月还能指望个克善,我能指望谁? 骥远,不会真出事了吧? 达尔泰的运气,不会变差了吧? 我都快绝望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好消息。原来他们之前没有传消息,是因为达尔泰和骥远一起设了个计谋,未免消息走漏,除了他们几个将领,谁都不知道。然后他们设了包围,把那十三家军,一锅烩了。几个主要的首领都生擒了。 我太高兴了,不为什么功劳,只为骥远活着会来了。 第16章 解决了眼中钉,达尔泰和骥远回朝,皇帝极高兴,说要好好赏他们。 不过那日朝会的主题,却不是他们,而是一个女人。先是皇帝念了各人的封赏,加官进爵等。众人三呼万岁后起了身。 然而骥远却重新跪下来,跟皇帝辞了赏赐,说要用这赏赐求皇上一个旨意。 "哦?骥远,你想求什么?说说看。" "我想求皇上下旨允臣分府别居,虽然对玛嬷和阿玛不孝,可臣每每想到臣的额娘一人独居在外,而臣却不能奉养孝顺于膝下,就心痛难忍。求皇上答应了臣的请求吧?" 皇帝有些意外,转眼看向了努达海。不止他一个,朝中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了努达海。努达海脸上却没有什么怒色,只是皱着眉低头沉思着什么。 "骥远,你的心情朕明白。可是你家也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分府……怕是不大妥当。" "皇上,分府并不是分家,臣只希望能接额娘到身边孝顺,并不是不认阿玛了。阿玛还年富力强,家中的玛嬷有阿玛和继夫人照应,臣也很放心。再说继夫人也即将临盆了,也许阿玛很快会有第二个儿子承欢膝下了。" 皇帝转头问努达海,"努达海,你的意见呢?" 努达海拿不定主意。一时觉得儿子搬出去住不妥,自己心里也舍不得。一时觉得雁姬确实需要骥远的照顾,自己想接回雁姬,还需等待时机。而且分府不分家,只是不住在一起罢了,骥远还是将军府的继承人。 努达海想到这里,答道:"全凭皇上旨意。" 皇帝想了想,"骥远一片孝心,朕得成全你。赐你府邸一座,允你分府而居。但是分府不分家,凡年节祭祀,你仍要回将军府,以嫡长子的名义参与。平日也要孝敬将军府里的长辈。" 骥远感激道:"骥远遵旨。谢皇上成全。" 皇帝笑道:"可朕不能就这么抹了你的功劳,原本该赏你的还赏你。你的要求,便当是对你孝顺的奖励了。" 骥远感激涕零的重新跪下叩谢了皇帝,然后站起来,重新回到队列里。 皇帝今日似乎兴致很好,开口笑道:"还有人要求事吗?" 原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达尔泰却站了出来,也跪下了,"皇上,臣也想用这次的功劳换皇上帮一个忙。" "达尔泰,你又想胡闹什么?",皇帝见是他,笑骂了起来。 达尔泰道:"臣看上了一个媳妇儿,先前找人去说过亲,人家不同意",说到这里朝廷重臣们已是哄堂大笑起来,单只有知道内情的骥远有些咬牙切齿,达尔泰也不理会,"臣想……" "想让朕给你赐婚?",皇帝也笑得厉害。 "不是。臣不想勉强她。我想求皇上和皇太后帮我说合说合。" "还要太后说合,这么大的面子?你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达尔泰挠挠头,嘿嘿一笑,"臣在骥远的婚礼上,见了他额娘一面。就看上她了。找我嫂子托人去说亲,被她拒绝了。臣也找了骥远,被他打了一拳却没下文了。她一个女子独居,臣不好登门拜访,以免坏了她的名声。只好求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帮忙说合了。" 朝上的众将都和他关系极好,又和努达海疏远了,便不怎么顾及那女子是努达海下堂之妻的事。听到他求亲受挫还被打了,都笑得肚子疼。只有两个人,可笑不出来了。 努达海的脸色是黑沉沉的,要不是在朝堂上还有几分理智,怕是要咆哮了。 骥远则是满脸通红,死死的瞪着达尔泰,像是想要咬他一口。 "今儿可真稀罕。骥远为他额娘不要赏赐,你也是为了他额娘不要赏赐。朕可不能直接答应你,免得伤了另一个功臣的心。骥远,我问你,达尔泰是不是和你说过要娶你额娘,你还打了他?" "皇上,确是实情。" "你额娘和离也有数年了,皇太后还提起过她,说她端庄知礼,是个有后福的。如今看你的成就,可见太后的眼光确实不错。朕想问你,是不想你额娘改嫁吗?" 骥远确实不想。不管多么怨恨父亲,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是不太能接受母亲嫁给别人的。可话不能直说,便道:"并非骥远阻拦额娘再嫁,实是额娘说过,只要儿女安好,并无再嫁的念头。" 皇帝叹道:"真是慈母心肠,也难怪你如此孝顺。既你无意阻拦,达尔泰,朕便请太后帮忙说合说合。但结果如何,朕可不能保证。那你的赏赐,朕先留下了,若是这婚事成了,朕就留下当保媒礼了。若是不成……" "无论成与不成,都当是臣的谢礼了,谢太后和皇上为臣的婚事操劳",达尔泰笑得春光灿烂,看得骥远恨不得上去再给他一拳。 其实共事的时候两个人合作无间,骥远也相当佩服达尔泰打仗的本事。可他竟然觊觎自己的额娘,骥远怎么能不恼火。 不过更难过的是努达海。别人笑得虽然是达尔泰,他却觉得自己也成了个笑话。忽然有些怨恨新月起来,新月的身子好好的,根本无需他照顾。若是他去打了这一仗,哪轮得到达尔泰在这里大放厥词。该是他跟皇上说要把雁姬接回去。 "好",皇上抚掌大笑,"既收了你的礼,看来朕也不得不尽力给你说媒了。" 皇上退朝后,达尔泰对众人拱拱手道:"众位同僚,这是达尔泰为求娶心上人的一己之私,请众位大人说出去的时候笑话我达尔泰就好,莫牵扯其他人。若是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坏了别人的名声,达尔泰就万死莫辞了。" 众人纷纷笑应了,与他拱手作别。 骥远因他这句话怒气稍微平息了一点点。但是他想要额娘嫁给他,还是没门。转身想走,被达尔泰一把抓住了膀子,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你额娘如今不过四十岁,你想让她像寡妇似地守到七八十岁?你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把她接到身边就算是孝顺了?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好好想想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骥远怒道。 "什么意思?"达尔泰也冷笑道,"你妹妹为什么嫁的那么急?你为什么前后脚就去了边疆?听说那私奔格格留书出走之后,太后召了你额娘问罪。她当即说要自请下堂,你说这是为什么?要是没有她的自请,太后和皇上也做不出赶她下堂的事情。顶多是降她为平妻罢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骥远呆呆的跟着说。 "要我猜,你阿玛和那个格格的那点腌臜事儿,早被她看在眼里了。这才为了你妹妹的名声,为了你的前途,匆匆把你们送走。她怕是早就对你阿玛死了心了。只是为了你们兄妹周旋罢了。当时太后和皇上只是责骂,这惩罚还没下来,她就自请下堂,怕是就算还让她做你阿玛的嫡妻,她也是不肯的。她既心里没了你阿玛,你这个作儿子的还要她为你阿玛守节吗?" 骥远脑袋混沌沌的,抬眼问道:"那你又看上我额娘什么了?我额娘可不算年轻了。" 达尔泰嘿嘿笑道:"说不清。我就觉得她是个能管住我的厉害女人,娶了这样的女人才是男人的福气。" 骥远摇了摇头,"我要再想想。" 达尔泰拍拍他的肩膀,"你再想想吧。莫学那些伪君子,为了自个儿的好名声,委屈你额娘一辈子。" 走到门口,努达海站在那里,恨恨的瞪着达尔泰,像是有夺妻之恨。在他心里,怕是真有夺妻之恨吧? 达尔泰也不在意,从他身边美滋滋的走过去了。好像明天就能娶到媳妇似的。 骥远走到努达海身边,努达海脸色黑沉沉的问:"达尔泰找人向你额娘提过亲?还找过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骥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既已拒绝了,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和阿玛有什么关系?" 努达海一噎,"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第17章 回到将军府,如锦被已经得了消息的雁姬派人送回来了。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让骥远看着稀罕的不行。 珞琳也带着一双儿女回府为哥哥庆祝了。 骥远请求分府别居的事情还没有传回来,达尔泰请太后做媒的事情也同样,因此等待的人都是满脸笑意的。 骥远想着等吃了饭再说,免得玛嬷动怒,吃不下饭。幸好珞琳也在,可以和他一起劝劝玛嬷。无论额娘嫁不嫁达尔泰,先把额娘接到身边孝顺吧。 努达海满心都是达尔泰向雁姬求亲的事,也没顾上说骥远分府的事情。 珞琳趁机私下里和骥远耳语了额娘给她说过的那番话,她想着阿玛肯定很快也会让骥远去劝说额娘的。 可别再让额娘心烦了。 骥远听了一怔,这就和达尔泰的猜测对上了。甚至这事实,比达尔泰猜测的更加不堪。努达海和新月,不仅被额娘撞破了好事,还逼着额娘接纳新月,还逼着额娘看他们亲热,听他们诉衷肠……这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他们还把额娘当成是阿玛的妻子吗?还把额娘当成是有感情的人吗?额娘就活该宽厚贤惠让他们欺辱? 要不是为了自己和珞琳,额娘能死死的瞒着其他人吗? 阿玛竟然还想接额娘回来为平妻,还要让额娘在新月面前低头做小。若是如此,他宁可额娘嫁给别人。 骥远心中愤恨,面上却不显。如锦挺着肚子,便不再立规矩了,而是坐在他身边。他夹菜给如锦,想到额娘作了阿玛二十年的妻子,给他生育了两个孩子,一直孝顺着玛嬷,却被这样薄待。阿玛真以为接回了她,就能够补偿了吗? 达尔泰说的没错,额娘早已对阿玛死了心了。无论额娘是否改嫁,自己都不会愿意额娘重新回到这个家里。这个家里,恐怕只有他和珞琳是真心待额娘的。连老太太也是一味的顾着阿玛,不管他做的对不对。宗族里为了讨好太后,私下里泼了那么多脏水在额娘身上,老太太定是知道的,甚至阿玛可能也知道,但他们都默许了。当时他在边关接到珞琳的信时,心里可真恨这个家啊。 所以才一步步谋划着,让额娘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立功,然后求皇上同意自己分府,把额娘接到身边。让她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自己毕竟也是姓他他拉的,没法对那些人再做什么。而且事情的根源在阿玛和新月身上。别人也不过是为讨好皇家顺势而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远离这个家,并且妥善的照顾好额娘了。 现如今,达尔泰求了皇上,京里纷纷扰扰的流言怕又止不住了,怕是额娘想过安静的日子都不行了。不过达尔泰的确不会强逼额娘,这点自己可以确信,也暂时可以放心。 达尔泰今天的一番作为,虽有流言,额娘的名声却不会太受损。再说,额娘的确是和离了的,在律法上是可以改嫁的,并不理亏。他他拉家已知新月不再受太后宠爱,应该不会利用这个再做什么。 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看额娘怎么想。好歹还有自己呢,必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她去。 那达尔泰……他真是什么都敢跟皇上说啊……当年额娘的事,有一半是皇家为了全了面子的原因。额娘怕是他们很不愿意当众提到的人……前些年额娘也很老实本分不惹眼……不过现在有了自己,再加上一个达尔泰,额娘怕是又上了给太后请安的名单了。 现在,说到底都是达尔泰的错。本来自己已经能把额娘接到身边照顾了,偏他要惹事。这达尔泰,面上看着憨厚豪爽,其实很不好惹,怕也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但是真的要让额娘年纪不大就像守寡一样吗?额娘和离的时候三十六岁,今年已经四十一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自己生活了五年,像出家人一样,连来往的人都没有几个。真要让额娘为了无耻的新月和三心二意的阿玛陪葬她的后半生吗? 明明额娘什么都没做错,却是她受到惩罚?为什么新月和阿玛可以恩爱甜美,甚至还要有孩子了。额娘却要孤独一生? 这还不是因为新月是端亲王的嫡女,就算她不是格格了,还有个世子弟弟。但额娘只有自己这个儿子,这京里不是没有姓瓜尔佳的,但都是远亲,当年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额娘说句话。唯一帮额娘说过话的是……达尔泰。是自己那时候太没用了,才让人欺负额娘。 骥远看着容颜丰美的如锦,心想额娘就是会照顾人,把如锦照顾的真好。再转眼瞥了一眼即使怀孕仍显得苍白瘦弱的新月,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额娘是很好,可就因为她好,她已经为自己操劳了二十年,自己就心安理得的认为额娘就该继续为自己操劳下去吗?那自己和阿玛还有什么区别? 还是让额娘自己决定吧。如果她愿意嫁给达尔泰,自己就不反对。而且有自己在,必定让别人,包括达尔泰,不敢再不把额娘当一回事。 阿玛,哼,他真是把额娘当成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了…… 饭后饮茶的时候,骥远说了自己在朝堂上请皇上自请分府的事。老太太果然勃然大怒,当即摔碎了一个茶杯,指着骥远怒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雁姬撺掇你的!" 骥远皱了皱眉,不慌不忙的跪下,"额娘此时怕是还不知道此事呢。此事孙儿早有打算,当初在边关知道额娘下堂之时,已在考虑如何能把额娘接至身边孝顺,使她得享天伦了。只是之前孙儿人微言轻,只得暗自忍耐。皇上要再次发兵去打十三家军的时候,孙儿知道机会来了。便自请战,以求立功之后,能求得皇上下旨让我分府别居,把额娘接至身边。" 骥远此时羽翼渐丰,他他拉家的确没有什么能人,所以从前的富贵荣耀都是指望着努达海。但现在骥远已经平分秋色。也因此他们不敢再对雁姬设下什么腌臜计谋了。 老太太一怔,"你为了你额娘,还是怨我们,恨我们,是不是?" 骥远老实答道:"怨是有,恨倒没有。毕竟是血脉亲情。只希望玛嬷想一想,若是发生在额娘身上的事发生在了玛嬷身上,那么孝顺玛嬷的阿玛怨不怨?孙儿也只是想做一个像阿玛一样的孝顺儿子。" "那你就丢下我这把老骨头和你阿玛不管了?" "分府又不是分家,我仍是您的孙儿,阿玛的儿子。再说此事阿玛已经答应了。" 努达海怔怔的听着他们说话。他从未想过这个儿子竟是怨着他的。当初他沉浸在和新月的美好爱情中,见骥远回来也只是稍微有些愧疚,之后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儿子应该像他一样是个孝子贤孙。必不会因父母和离之事而怨恨他。 努达海把儿子当成了附属品,却没想过他也有长大,振翅高飞,转而来反对他的一天。 可若是像儿子说的那样,若那样被赶下堂的事发生在了他自己的额娘身上,他难道不痛不怒? 他这才发现他太想当然了,原本他以为是微小的隔阂和伤痛,对别人却是锥心刺骨的痛楚。 骥远是这样,想必珞琳也差不多吧。难怪珞琳见了他总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再不见从前的亲昵撒娇了。他原本还以为那是嫁了人长大了,现在想来,她也是心中有怨怒,所以和他谈话总是在应付差事吧? 这两个孩子都是雁姬抚养长大的,自己总是征战在外,每次回来多抱抱他们,给他们买礼物,带他们出去玩,他们就欢喜不尽了。平日里对着自己比对雁姬还要亲热。他也总以为这些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他从没了解过他们,从没操心过他们的未来和前程,总觉得有雁姬的管教,他们必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不需要他操什么心。他也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儿女的敬佩孝顺。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他从不知道骥远也能这样忍耐,这样谋定而后动。他也不知道珞琳,从何时开始成为了一个越来越像雁姬那样的母亲和妻子了。 他印象中的他们,一个还是正直爽朗的少年,一个还是活泼娇俏的少女,两个都是"听话"的孩子。见他们不争执,不吵闹,他便以为他们像雁姬一样,被他和新月美好的爱情所感动,接受了他们的情不自禁,也接受现在的这个家。 原来他们不是不反对,只是从前无力反对,所以闭口不言。 原来他们已经长大了。 第18章 之前,骥远担心老夫人震怒,会惊着怀着孕的如锦,便让她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出去玩了。努达海本想也让新月出去,但她执意要留下。 此刻,她含着泪控诉道:"骥远,你怎么能这样不孝呢?这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因为我对努达海情不自禁,也不会让雁姬被迫离开的。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你怎么能怪额娘和努达海呢?",说着说着她竟然给骥远跪下了,"骥远,求你收回分府的想法吧!我愿意自降为妾,咱们把雁姬接回来好吗?这样你就不用分府了,是不是?" 珞琳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上前去一把托住了新月,和她的侍女一起把新月硬扶了起来,"继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您怎么能给晚辈下跪呢?这要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到了,还会以为哥哥对您无礼不孝呢。" 看呆了的老夫人此时也回过味儿来,虽然对孙子有不满,可是比起儿媳妇,那孙子还是比她金贵的千百倍,不由得沉下脸道:"新月,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体统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你自己不知尊重,还要把别人也陷于不孝不义之境地?" "额娘……我……" 老夫人却不欲再和她纠缠,"云娃,扶你们夫人回房休息。秦嬷嬷,改天得了空,你把规矩体统的事情好好和夫人说道说道。这是在家里,怎么都还好说。要是在外头闹了这样的笑话怎么得了?咱们将军府还不成了京里的笑柄了?" 新月捂着胸口有些不可置信,老太太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云娃有些不满的想要开口为新月说话。被努达海打断了。 努达海有些无奈的说:"额娘,您别在意,新月是为您和咱们将军府担心,才一时做了不合体统的事",又转头对新月道:"新月,额娘让你学规矩也是为你好。你先回房休息吧。毕竟身子沉了,坐久了不好。" 新月见老太太的脸阴沉沉的,努达海也严肃非常,不敢再辩解,哭哭啼啼的带着云娃走了。 只是刚才谈话的气氛,被新月这一搅和,也没了。 老太太想起刚才的话头,问道:"努达海,骥远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同意他分府出去了?" 努达海点头道:"是的,额娘,我是同意了。" "你怎么能同意呢?" "额娘,分府并不是分家,祖宗祭祀,拜祠堂的时候,骥远还是跟着我,作为嫡子祭拜的。并不差什么。雁姬独居在外,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有这样的孝心也是好事。咱们好歹还有一家人呢,家里又即将添丁,便是成全了骥远的孝心,于咱们也无大碍。再说骥远从小就在您跟前长大的,您还担心他搬出去了就不孝顺您了?虽然不在一个府里,但京城才有多大,他还会时时回来看您的。骥远前程远大,将来说不好就要驻守边疆,或者外放为官,那可比搬出去远多了。额娘您就是再不放心,不是也得放手让他去吗?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知道他还是那个孝顺的好孩子,不就行了吗?再说皇上的圣旨已下,金口玉言的,也不能更改了。"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也知道事情绝无更改了,再说什么,反而要和孙子闹僵了,斜睨了骥远一眼,"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我是拧不过你们了,你们总是有理的。" 骥远爬起来,赔笑的走到老太太跟前作揖,珞琳也坐到她身边去说笑,才终于把她给逗乐了。 虽然她心里并不高兴。可她也知道这是无可更改的事情,人老了,要不是老糊涂的,那就是成了精的,她也知道此时把孙子的心抓在手里是最重要的。即使搬出去住了,得让他心里还向着这个家才行。 于是仔细问了问骥远新府邸的事情,又商量家具摆设什么的,还有带过去的奴才。此时雁姬当初给如锦上的课倒派上了用场,骥远要了几家人,都是雁姬说还算老实可靠的。老太太一盘算,这几家人都是现在在府里没什么大用场的,也都准了。 虽然不是分家,只是分府单过,老太太还是给了骥远一大笔安家的银子,又从自己的私房里拿了不少银子贴补给骥远。老太太心里想的很明白,这个家早晚是骥远的,何必现在心疼这些银子。 倒是骥远,见他玛嬷这么为他打算,自己却要搬出去,心里又愧疚了起来。可是为了额娘,他也只得如此了。骥远暗暗打定了主意,就是搬出去了,以后还是要好好常常回来对玛嬷尽孝心才是。 说了一大车的话,老太太想起骥远今儿刚回来,便赶他回房休息了。 只剩下了她和努达海的时候,她颓丧的叹了口气,"你没纳妾,雁姬也只生了骥远这么一个儿子。我虽然遗憾你儿子太少,却也想着,咱们家至少不会闹出那些分家夺产,兄弟相争的事情。哪想到临了临了,还要看着唯一的孙子分府出去?",说道这里,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语气哽咽了。 努达海也愧疚了,在朝堂上的时候,他只想着雁姬确实需要儿子照顾,却没想到老母亲的心情。可是责怪谁呢?并不是雁姬让骥远这么做的,而是自己的儿子看不下去雁姬在外独居。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还是怪自己吧。要是当初自己早点回来就好了。那样事情也许有别的解决的方法,雁姬也不是非下堂不可的。那样的话,这个家还是美美满满的。 "新月肚子里……" "希望她一举得男吧。这家里的子嗣还是多些的好。将来骥远也有个左膀右臂,兄弟俩也能互相扶持。你就是太孤了,若你在朝中也有个能说上话的兄弟,当年的事咱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了。" 其实这话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老夫人当年的手段可不一般。努达海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基本上就是这老太太的原因。她为着自己的儿子,不会让她丈夫的那些妾生下孩子,她丈夫一去,那些妾都被她打发走了。 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她却想要儿子多纳妾生子。所以说这为人妻和为人母的时候,标准是不一样的。 努达海从小在家里见过那些娇娇媚媚的小妾,见过母亲私下垂泪,所以他对母亲极孝顺,也在自己成婚后不愿意纳妾,实是他对那些身份低微的妾室没有好感。直到他遇到了个自甘为妾的新月,让他觉得即便作妾,新月也是高贵的。 可努达海并不知道他母亲为了无人可以和他争夺家业所用的那些手段,所以他还以为母亲真是在感慨希望自己有个兄弟呢。 对新月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和老太太一般期盼。毕竟是中年得子,一双儿女自己都成家立业了,此时能有个新出生的孩子,自然分外高兴了。 对于新月,他还是很喜欢的。就只冲着自己不算年轻了,新月这个年轻尊贵的格格却一门心思的爱上了自己,就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可这喜欢已不是当初那种热爱的失去了理智,连性命,家庭,妻儿都顾不上的那种了。原来他爱新月更甚于自己的性命,若是拿自己的命去换新月的命,他也是愿意的。 如今倒更类似于男人对自己诸多女人中的一个特别宠爱的那种爱,愿意宠着,哄着,可是真的有事的时候,却不见得会为了她牺牲自己了。在关键问题上,还是会多想一想。 新月还年轻,这时候的女人还有种从一而终的念头,所以她对努达海还是如从前一样一往情深。她的性格里有些悲观的东西,也许是那些话本小说看多了,心里老是存着只要努达海爱着她,即便是牺牲了自己也甘愿的念头。就如同当初她愿意上战场与努达海殉情一样。 就算是努达海告诉她他心里有雁姬,她其实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的。她反而觉得努达海真是重情义的男人,她相信努达海对雁姬只是有责任和道义,而自己总会抹去雁姬在努达海心里留下的那些痕迹。她都愿意为努达海去死了,在努达海心里,又有什么人能比的上她呢? 至于她那些在努达海眼中气量狭小,排除异己,抹去雁姬的付出与存在的行为,努达海倒的确是冤枉她了。因为她针对的根本不是努达海,而是雁姬。她从第一眼看到雁姬开始,就对雁姬有了一种强烈的竞争情绪,她要争夺的不仅是努达海的感情,还包括老太太,骥远和珞琳,还有府里的下人等雁姬身边的其他的人的好感。 所以她丝毫不顾自己和硕格格的身份,对老太太行礼,对骥远和珞琳亲热,对下人和蔼可亲,唯有对雁姬是敬而远之,甚至有些防备。也许那时候她就在为将来发生的事作预备,想要多争取一些人站在她和努达海这边。 努达海原本觉得新月善良柔弱,超凡脱俗,所以不顾一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爱她。 现今则觉得她气量狭小,有心计,但在真正该在意的事上却毫无见识。但是看在她为了付出了那么多的份上,还愿意继续爱她。 新月和努达海,也不知道谁更可悲一些? 第19章 "额娘,我想把雁姬接回来。" "什么?",老太太有些糊涂,"接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努达海就说出了在他心里考虑了很久的打算。 "你是不是糊涂了?把雁姬接回来作平妻?雁姬就算下堂了,她也是你的原配嫡妻,骥远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你要是把她接回来作平妻,新月将来再生了儿子,谁才是嫡子?谁继承家业?",老太太虽然期盼新月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与一个长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孙子相比,当然还是现在的孙子重要的多。不过她也忽略了雁姬愿不愿意回来的问题,她只知道雁姬对努达海感情很深,想当然的以为她必定不会不同意的。 "这……",努达海倒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让一向引以为傲的嫡子变成了庶子,那也太对不起骥远了。所以他也犯起了难。 "此事绝不可行。便是不考虑骥远的原因,也是不行的。之前新月逃婚的事已经得罪了费杨古贝勒和皇太后。咱们家凭空多树了这么大的敌人。可是事情都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咱们只好指望着新月的弟弟克善,成年之后重建端亲王府,能给将军府一二臂助。如今要是把雁姬接回来,不是把端王府都得罪了吗?克善世子快十五岁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出宫建府。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了。" "可是……今日那达尔泰在朝堂之上,当众说他看中了雁姬,还要皇上和太后给他做媒……",努达海有些屈辱的说。 "什么?那达尔泰是如何识得雁姬的?",老太太虽偏心,但她对雁姬的品性规矩却极为信任,雁姬从不会去做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那达尔泰一介武将,能如何知道总在深闺中的雁姬呢?莫非是有意借了雁姬的名头,让努达海和将军府难堪? "在骥远的婚礼上……" "就那么一次?" "嗯。据说他托人向雁姬求过亲,被雁姬拒绝了。还不死心,趁着这次打了胜仗,不要赏赐,只求皇上和太后帮他说合。" "那么说他是真的打算娶雁姬过门了……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答应了帮他说合。"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那接雁姬回家的事你不要再想了。皇上都有意撮合了,怕是不管雁姬愿不愿意,都早晚得嫁过去。就是雁姬不愿意,咱们家也不能再树敌了。那达尔泰也不是好惹的。你也该为骥远和新月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将来。" 努达海心里不甘,"难道就让雁姬被他们摆弄?" "那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老太太瞪了努达海一眼,"若不是你去招惹新月,雁姬这会儿好好的在家里等着抱孙子呢。事情都做下了,咱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额娘知道你心中有愧,可世上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现在能和得你喜欢的新月在一起,我又能再多一个孙辈,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雁姬,你就丢开手吧。无论她嫁不嫁达尔泰,都与咱们家缘分已尽了。" "额娘……"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努达海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 骥远,如锦和珞琳则在一起说话。 如锦用惊叹的语气说着雁姬那里的生活是多么的舒服,雁姬每天过得是多么的自在。骥远和珞琳虽也时常去看雁姬,但从没有在那里留宿,往往就是吃顿饭而已,他们的了解便不像如锦那样深。 听了如锦的感慨,兄妹俩都高兴起来了。知道自己的额娘真的一直过得很好,心里自然高兴。 "难怪嫂子你被养的白白嫩嫩的,脸色好的和新嫁娘一样",珞琳打趣道。 如锦不好意思的往骥远那边靠了靠,骥远握住她的手,瞪了珞琳一眼。然后严肃道:"除了分府的事,今儿朝上还有一件事与额娘有关。那个达尔泰请皇上保媒,说想娶额娘。" "什么?",如锦和珞琳同时惊呼道。 虽然骥远早就知道达尔泰的心思,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怕坏了雁姬的声誉。所以如锦和珞琳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骥远就把朝上发生的事细细的给妻子和妹妹解说了一遍。 珞琳急忙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我得去给额娘报个信,让她有个准备应对。" "珞琳,你等等,我一会儿就骑快马去,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听我说完咱们商量商量再说。" "还要商量什么啊?说不准明儿太后就召额娘进宫了。天啊,那个达尔泰不是给额娘惹麻烦吗?额娘已经够倒霉的了,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骥远无奈的看着心急火燎的妹妹,如锦起身安抚住激动地小姑子,拉着她耐心的等骥远说下去。 骥远就把达尔泰对他的那几句私语说了出来,"我是不赞同额娘自降身份为平妻回到将军府,回来就是活受罪。只是额娘嫁不嫁给达尔泰,这我也说不好了,你们怎么想?" 如锦是儿媳妇,说与婆婆有关系的话要谨慎的多,"额娘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我觉得她没有因为以前的事自怨自艾,应该是死了心了。" 珞琳点点头,"肯定是死了心了。这几年我和额娘说话,每每提起阿玛和新月,额娘的眼睛里连一点怨恨都没有。连我都要幸灾乐祸一下呢,可额娘就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情。她肯定是不愿意回来的。至于改嫁……只要额娘自己愿意,我没什么话说……咱们都不是孩子了,有话我也直说了……这丈夫和儿女毕竟是不一样的……" 如锦小声道:"这主要还是要看额娘的意思了……她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要受那样的委屈……若是额娘自己愿意,咱们做儿女的,还要阻拦吗?" 骥远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听阿玛的意思,他还是想把额娘接回来……" 如锦道:"其实这事儿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皇家和宗族里的态度如何,只要你反对,这事儿也是不成的,你反对,也就没人能强逼额娘回来。理由也是现成的,额娘不管如何也是原配嫡妻,你只要求他们,若想把额娘接回来,只能用嫡妻的身份。难道阿玛和宗族还能让继夫人也下堂?" 骥远和珞琳眼睛一亮,同时点了点头。 "再说骥远你也说了,额娘上回就回绝了提亲的事。她怕是没有再嫁的念头了。而且她对达尔泰没什么印象,大概也不情愿嫁过去。咱们反而该考虑,若是额娘不想嫁,太后和皇上却想让她嫁,那该怎么办?",如锦又道。 骥远想了想,"今儿在朝上,皇上答应的还挺爽快的。莫不是真的想促成这件事?" "有可能吧。我觉得若是额娘一直是一个人,那她就是块让别人看到皇家怎么为了郡主欺负人家正室原配的招牌。以前是无可奈何,如今有人愿意娶额娘,若是额娘又嫁了,又有了丈夫,别人就会忘了额娘被欺负的事儿了。这怕是皇家也愿意看到的吧?",如锦大胆的猜测着,"说不定他们还觉得皇家又补偿了额娘一个丈夫呢。" 骥远和珞琳面面相觑起来。若真是如此,额娘能拒绝不嫁吗?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20章 骥远来和我说的两件事,都不是让我觉得很高兴的事。 先是骥远分府。若他是分家,我会很欣然。但是分家不分府,他还是挂在将军府里。除非他把努达海熬死了,否则他就得一直受努达海的节制和拖累。这个时代所崇尚的孝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我即使去和骥远一起生活了,说起来也只是是"将军府的孝顺儿子收留了他可怜的下堂的额娘"。若是分家就不同了,我去骥远的府上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太太了。 我本来就没生养过骥远,来到这里为他谋划,一大半是为了我自己,当然相处着慢慢也有了感情。可绝没有原本的雁姬对骥远的那种深厚的母爱。要是名正言顺的去做老太太我还算乐意。这样被"儿子"收留,感觉可绝对不好。还不如自己悄没声息的过日子。 再说不是有那句话吗?相爱容易相处难。骥远和如锦都很好,但是要和他们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我总要多做些表面功夫。哪有我现在过得自在? 不过骥远所为的一切真是一片真心,为了他的额娘雁姬能得享天伦,他已经很努力了。将军府目前就他一个嫡子,分府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了解他这一片心意。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高兴的。只是多问了几句那他玛嬷和阿玛那边他怎么尽孝。 他说时常回去探望就行了。 没办法,虽然按我的意思,最好他只是雁姬的儿子。可他事实上也是将军府那边的儿子和孙子。就算有隔阂,血脉亲情总是不会抹去的。 就当帮帮他和如锦吧,让他们避开那个新月,也过些松快日子。先搬过去,做点样子给外人看看。等如锦生完了孩子,能理家了,我就以消寒消暑之类的名义搬回来小住。当然,究竟在哪边小住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 这一件事还不算是坏事。 另一件事可把我气坏了。 那个达尔泰说到底还是个侵略性很强的男人,先是试探,行不通就开始用手段了。我倒是欣赏这种男人,不像那努达海,勾引和硕格格的事都做了,回到家里还玩什么愧疚,犹犹豫豫半推半就,搞的好像新月追他追得无处可逃,他被迫就范似的。 要是努达海他看上了新月,在回到将军府之前就俘虏了她的身心,然后回来对全家说,他就是看上那姑娘了,让他们什么也别管。那姑娘的身份和皇上太后的怪罪,他自会解决。那我会比较瞧得起他。 事实上他什么也解决不了,他们能在一起不过是用新月和努达海的身份爵位,还有皇家的脸面,甚至全家的牺牲换来的。这样的男人也配说他喜欢这个女人?没用至极。 努达海大概也就在打仗方面有点脑子。 对达尔泰欣赏归欣赏。 但一个连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连话都没说过的人,就和我谈什么婚嫁。我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我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根本没打算成亲。何况还是和一个陌生人。 他算是哪只阿猫阿狗啊?凭什么给我惹麻烦? 还有他跟骥远说的那叫什么话,我厉害?当我是母老虎吗? 唉!气了半天,我又泄了气。 这里就是个男权社会,男人的意愿总比女人重要。 皇上和太后的一道旨意就可以指婚,根本不用管别人乐意不乐意。 不过,还能拖延一段时间……未必没有转机…… 因为我拒绝是常理,还能赢得个好名声。 再说我还能失去什么?我现在就有点儿财产。儿女都有了着落前途,今后如何看他们自己,我也不必太巴着太后了。 谁还能用什么逼迫我就范? 除非皇上和太后不顾我反对,直接指婚。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和骥远说了我的打算,他也点头赞同了。 不过最后他又加了一句,"额娘,不管您怎么打算,我和珞琳都不反对您改嫁。" 他们的想法倒开明,现代的好多儿女都做不到呢。我很欣慰,这是我教育的好啊。 第21章 太后果然没两天就宣我进宫了。 进了宫恭敬的行了礼,陪着太后,皇后,还有几个妃嫔小心翼翼的闲扯了一会儿。话说如果今日是来说亲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旁人在? 结果太后到了也没提那件事。害我准备的一肚子委婉的拒绝的话,比如什么"心如死水"啦,"只想含饴弄孙"啦,等等,都白准备了。 闹不清她是怎么想的,我被吊的七上八下的,更难受了。 "让宫女带你去御花园转转吧,这会儿景色正好。" 御花园?好像是事故多发之地。在这宫里我哪有心情看风景啊。可还是恭敬的应了,恭敬的跟着一个宫女走了。 挑了一处四面都不避人的亭子,免得被我撞上了什么阴私,也让别人一到附近就能看到我,坐下休息,眼睛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莫非这会儿安排了什么人,与我在这里见面。 我以为会遇见达尔泰,没想到遇见了他,端亲王世子克善。 怎么会是他呢? 我有些疑惑。但仍然起身恭敬的行礼,"奴才见过世子。" 他点点头,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语气平平道:"坐吧。"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孩子了。除了成了少年的样貌,还有他平淡疏离的表情,微带着上位者的感觉。这是当初"平易近人"的新月姐弟不会有的。虽然相貌变化不大,可这不同的表情,让他和我印象里的那个克善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看起来有些……阴沉。 我微微低着头,并没有说话。我这样一个"被害者"——被赶下堂的正室原配夫人,与一个"加害者"的亲属,又有什么可谈的呢? "听说你要进宫里请安,我跟太后说想见见你",他语气平平没有一丝波动。他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得?身上一点孩子的天真和少年人的锐气都看不到了。让人觉得他像这宫里其他的成年人一样,都深藏着心思,看不到底。 "不知道世子为何要见奴才?",当初他们寄养在将军府的时候,我是将军府的主子里与他们兄妹最疏远的一个人。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转而道:"今年太后会给我赐婚,大婚后我就会继承端亲王爵位封号,然后离开京城,回荆州重建端王府。" 我起身福了一福,"恭喜世子了。" 他看着我,淡淡道:"关于我姐姐的事,当初我不懂事,只知道她违背婚约私奔,嫁给了努达海。我想知道当年那些事的详情。" "这……世子去问他他拉将军和将军夫人或许比较妥当。" 他摇摇头,"他们说的肯定是他们有千般理由和百般苦衷。" 我心中暗笑,他倒了解他们。 "可奴才的立场,也未必公正",我干什么要做这个坏人,去描述他姐姐毫无廉耻的行为。可要让我说他姐姐纯真,善良,追求真爱,我也不愿意说那么违心的话。 "不,我就想听你说说。" 我有些无奈道:"奴才从哪儿说起呢?"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他他拉将军夫人曾说过,她第一眼看到他他拉将军时,就爱上了他,她觉得他就像是天神一般的从天而降,拯救了她。" "第一眼……那是努达海在流寇手中救了我们的时候……",克善的神色辨不出喜怒,"继续说……" "他他拉将军因为年过不惑,有妻有儿,以及与令姐的身份差异,曾数次想斩断这份情缘。不过每次都被令姐的真情表白所感动,打消了结束感情的念头。当初令姐曾对奴才说过,只要奴才愿意将丈夫与她分享,便是让她做小也是愿意的",我心中好笑,这么说话还真有意思。 我这么说,有些偏心努达海,加重了新月在此事中的责任。但是看克善的态度,我有些怕他怨恨将军府,因而也迁怒骥远。莫欺少年穷,他现在是还小,但谁知道以后怎样呢?所以新月就多担待些吧。毕竟是克善的亲姐姐,应该不至于遭到他的报复。 克善则开始冷笑了,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后来令姐身上的孝期结束,蒙太后指婚,接到宫中待嫁。他他拉将军自请去打十三家军。这之后的事,您应该都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事的?" "奴才知道的略早一点。就在骥远从军之前。" "你把儿子送走了,女儿嫁出去了。可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面上做出苦笑的样子,"他们一个是身份尊贵的格格,一个是一家之主,我有何能力能去阻止他们?再说和硕格格身带着重孝发生这种事,一个有妇之夫和未婚格格有私。能管这事儿的只有皇上和太后。但这样的事,奴才怎敢告诉他们。不仅不能说,还得帮他们遮掩一二。" "的确,不是你的错,我有些迁怒了",克善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我略微低着头,没有答话。 他静默了一会儿,起身向我告辞,"其实我今日见你,是想向你道谢和道歉的。见到你却不由得多问了些话。多谢你当初的照料,以及,为……姐姐……所做的那些事,向你道歉",说完不等我回应,就带着不远处的小太监走了。 我起身目送他走远。心想他他拉家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克善看起来对将军府毫无善意。至于恶意,只要新月还在将军府里,应该也不会有吧?看着像是打算远着了。 他在这捧高踩低的宫里生活了几年,又有个不受太后待见的亲姐。怕是日子不算好过。当初那么天真无知的孩子,如今竟暮霭沉沉的不似少年了。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新月真是造孽啊。自己没脸没皮,让亲弟跟着一起受苦。 要是当初新月嫁给了费杨古,恐怕克善不用回荆州去。原端王府可是什么人也没剩下。即使回去了,怕也只能做个闲散的亲王了。 可留在京里就不同了,虽然也是闲散的秦王。但只要近着皇上和太后,结交京中诸人,说不定就会有机会打仗立功,重新获得权柄。 现在这情形,怕是难了。 又坐了片刻,太后又把我召了回去。 "哀家为什么把你叫进宫里来,你应该心中也有数。不用那么着急告诉哀家你的回答,回去仔细斟酌斟酌。哀家下回再叫你进宫说话。" "是。" 这太后就是太后,说媒也不像寻常妇人那样苦口婆心,使劲的游说,说对方的好处优点。她啥都没说,到时候就算是我不答应,也不落面子。 今儿不让我说,大概也是知道我会一口拒绝。不让我说什么,这事儿反而有了个回旋的余地。 老人精啊。 第22章 从宫里回到庄子上,骥远和珞琳也派了身边的近人来问询,我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就沐浴歇下了。 如今心境不同了,初来此地时,只想着怎么从那一堆麻烦中脱身,安排好自己的后半生。但过了几年富贵闲养的日子,我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点儿都不急了。 哪怕遇到这样的事,也没让我怎么犯愁。今儿去宫里,都是一堆需要我奉承的贵人,我也没觉得烦。想我以前不耐烦和人打交道,也不习惯口不对心,弯弯绕绕。可如今心里自在舒畅,即便是在宫里谨慎陪笑,我也只觉得寻常了。 当然很多事情仍是身不由己,只不过从前觉得是麻烦和桎梏的东西,如今却能从容面对了。这富贵悠闲的日子,果然能养人的性情啊。 骥远接我去瞧了他的新府邸,原本他挑了一个最大的院子给我。可我就一个人,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我就和他商量着换了另一个不大不小,但是景色很好的院子。 如锦又拿着家具的样式,摆设,花草等等来问我,我让她随意,说我在这些上头没什么讲究。 只叮嘱她要注意身子,毕竟还怀着孕呢。 倒是也不需要自己怎么操劳,拿定了主意让人去办就是了。我拿出几张银票打算贴补给骥远,这家具摆设也要不少钱,他才有多少俸禄? 没想到骥远硬是不肯要,还跟我牛气哄哄的说,以后就是他奉养孝顺我了,让我别操心银子的事。 还说这回皇上的赏赐本就不少,将军府和老太太也给了他安家的银子。让我留着私房自己花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勉强他了。反正我的东西,将来也全是他和珞琳的。 搬家的时候,庄子里的东西我都没怎么动。毕竟庄子还是以后我打算常住的地方。而且骥远那儿什么都有,也不需要我这里搬动了。 带着贴身伺候的几个人,衣裳被褥什么的,简简单单的就搬了家。 骥远在休沐日,又摆了桌子请了客。不过这分府的事情,碍着将军府那边,不好大办庆祝。只是请了他的岳家,以及一些与骥远关系好的同僚。 女客以我的名义倒是请了不少。这也意味着,我从此又回到了京城官员贵族的社交界了。 日子虽过得忙一些,但是一家人和睦,家中的下人也是原将军府里使得顺手的那些人,倒也舒心热闹。现在我只等着如锦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皇太后再没宣我,倒是皇后宣了我一次,也只是闲谈说话,没提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题。 也许是因为这宫里的风向,这京中的女眷也渐渐与我来往多了起来。或是上门拜访,或是邀我听戏摸牌,或是一起相约去寺庙拜佛上香。我也开始走动人家。 原本我是不擅长也不耐烦这些人际往来的,但雁姬是擅长的。而且没了那种应付差事的心态,我也不觉得勉强了。倒是打发时间的好乐子。 来往的人多而,有心怀善意的,自然也会遇到些牙尖嘴利又心怀恶念的俗人。拿着下堂的事情来冷嘲热讽,或者因着达尔泰的事情,说些怪话酸话。雁姬是温厚的女子,碰到这样的事情可能会气得要命,又放不下身段去回击。可我不是。 我向来是伶牙俐齿的,虽然不喜欢和人发生争执,可我更不喜欢吃亏。每每说的对方脸色发青,却还不能当面撕破脸,谁让大家说话都是暗讽呢?然后回房后我就会插着腰大笑几声,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等到如锦要生产的时候,使人去将军府报了信,老太太和努达海都没来,说是将军夫人也要生了。 倒是如锦的额娘立刻赶来了,和我一起在外屋紧张的等待着。 闹腾了一夜,如锦平安生下了个男孩。我把孩子抱在手里有些感慨,我连妈都没怎么当过,这就当奶奶了? 发了红包,招呼着下人给如锦准备补品,把骥远赶去休息一会儿,着人给将军府报个信。我倒是不觉得怎么累,天天歇得足着呢。就在如锦隔壁的房里,看着丁点儿大的小宝宝。这么小的孩子,还真好玩。名字还没起,大约是需要骥远和努达海商量着起的。 让大夫看了,说是产妇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我也放下了心。报信的人回来,说是那边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新月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因为产妇盆骨太窄,看着可能难产,所以那边的主子都没过来。 努达海的这个孩子倒比他的长孙年纪还小了。 天亮之后骥远就去衙门了,倒是珞琳得了消息赶了来,我让她自便,自己躺下休息了半天。再醒来,如锦已经吃过饭了,宝宝正在喝奶娘的奶。很贪吃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有力气的。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 我们婆媳姑嫂三人说了会儿话,让如锦歇下之后,我就赶珞琳回去,这孩子太喜欢泡在娘家了。这可不怎么好。 谁知道她神神秘秘的说:"额娘,听说那边还没生下来呢。她不是说都是她的错,有什么惩罚怪罪都冲着她去吗?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点点她的额头,左右看看没人,才道:"这种话不许再说了。你如今诸事顺遂,她只是你阿玛的继室。不必和她计较。让人听到了,反倒显得你不够尊重。现今你只多考虑丈夫和儿女的事就好,旁的人和旁的事不必放在心里。" "知道了,额娘,我也只跟您说说",珞琳讨饶道。 我一笑,也不跟她多啰嗦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将军府才传来消息,说是将军夫人九死一生生下了个女儿,孩子很健康。倒是将军夫人产后大出血,幸好努达海早就预备好了大夫,差点没救回来。 珞琳第二天传来了更详尽的消息,说是危急的时候,产婆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努达海和老太太发生了争执。老太太要保孩子,努达海则要保大人。 老太太最终拗不过努达海,哪想到孩子倒是平安的生了下来,大人却差点没保住。 以骥远的名义派人去送礼道了贺。老太太上门来看了曾孙子,努达海守着虚弱的新月,还不曾来。 名字倒是起了,叫额尔登额。 我觉得有些拗口,但是挺寓意不错,"壮丽、光华、气宇轩昂"。作为骥远长子的名字,还过得去。 第23章 额尔登额的满月酒热闹过后,我算是闲了下来。把家事也一并交付给如锦去管。自己盘算着什么时候回京郊的庄子上去。 这天闺蜜来访,才让人上了茶,她就让我打发了左右人等,开门见山道:"昨儿个皇太后宣我进宫说话了。" 特意说这个,肯定是与我有关的。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她叹了口气,道:"皇太后让我带些话给你。皇太后说,这人啊,活在世上,无论做什么,都少不了别人的帮助扶持。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若是没人提携帮忙,或是在他不得志的时候拉一把,也很难有所成就。在这朝堂之上,比起一般的地方,就更是如此。这东风西风的,谁也不知道哪天风向就变了,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栽了跟头。骥远是一员将才,可朝堂不比战场,他毕竟年轻,缺乏经验,没那些老狐狸看得清,看得远。原本努达海该一步步扶持着他,当他的靠山,也教他学会为人处世,在朝堂上立足。可这些年,努达海自己都荒废了。更别指望能帮上骥远什么忙。骥远的岳家虽不错,可毕竟是外人。人家不会为了出嫁的女儿不顾自己的儿孙和家族。真要有什么事,也未必指望的上。但若你嫁了达尔泰就不同了。达尔泰是个心里剔透的实在人,又对自己人护短,有他把着方向,骥远必不会在大事上站错队。虽然不能保证骥远将来能得到什么高官厚禄,可却能保证他稳稳当当的,不出什么大错。骥远有了这么厚实稳当的靠山,为朝廷做事也就能心安了。免得他事到临头,胡乱投靠什么人。这样的错误一犯,将来别说毫无前途,连性命也堪忧……"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董鄂妃病重,听说已是在熬日子了。那么离康熙继位的日子也不远了。鳌拜勇武,又是权臣,在康熙没有亲政的时候,武将怕是投到他门下才有前途。骥远年轻,虽有历练,但在这样的事上,怕是没什么经验。说不定就看不清形势,或是被拉拢蛊惑了。那等到康熙亲政的时候,就算不死,怕也难再被皇帝重用了。之后平三藩,打台湾,怕也没骥远什么事了。 我虽大概知道这些事的走向,可骥远现在志得意满,虽尊敬我,却不会对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话言听计从。女人,在朝廷大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何况那些武将一向拉帮结伙,就算他听进去我的话了,也未必能不进圈套。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皇太后还说,你现在必是不打算再嫁,后半辈子也就指望着儿子的孝顺过了。可是,民间不是还有句话么?娶了媳妇忘了娘。就拿努达海来说,他以前也是京里出了名的孝子,可一碰见新月,不仅不顾妻儿,连自己的额娘也早就丢到脑后了。骥远还年轻,谁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呢?那努达海就算不顾自己的额娘,可他额娘毕竟还是家里正正经经的老太太。就算他不顾一切娶了新月过门,他们夫妻面儿上也得敬重老太太。可你不同。你毕竟是和离了,已经不再是他他拉家的人了。若是你将来遇到这样的事,你的位置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万一和儿子儿媳有了化不开的分歧,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还能靠谁?虽说如今崇尚孝道,可被不孝子气死的人也实在不少。你若是嫁给了达尔泰,便也有了底气。达尔泰和骥远这两个,有哪一个对不起你,另一个都能帮你讨回公道。你好好思量一下,这话在不在理。若是拿定了主意,或是递牌子进宫,或是托人说一声,都是成的。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也可以明说。皇太后说她既然做了这个媒,管了这个事儿,必会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无需担心。就是这些了,我没改动几个字。哎呀,这传话也是个累活儿啊。" 我有钱有地,原也没打算指望着骥远的孝心过日子。不过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我身体很好,再活个几十年没什么问题,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还有骥远的前途,若是将来他真的站错了队,前途尽毁,那我那些钱和地恐怕都会保不住。 费杨古一家倒不必担忧,因为他和皇贵妃董鄂氏沾着亲,一旦顺治死了,怕就不那么得志了。但是努达海不太会做人,树敌恐怕不少,这些人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他拉家,饶了骥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不想承认,但我现在是变相的托庇于他他拉家族也是事实。 嫁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让我为难。不过骥远传来的消息,那努达海想接我回去,这更让我恶心。 这达尔泰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比努达海那个自认为深情的伪君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那达尔泰我毕竟没见过,在我心目中勾画出的形象,就是张飞和程咬金的结合体。我并不是只喜欢俊俏的男人,这男人么,主要还是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长得怎么样。 可毕竟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原来我不想嫁是因为我有工作,有社会地位,完全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我懒得应付一个男人,和他的家庭。我也不想做谁的妈。 可如今既是和我的生命财产安全挂钩了,我就不能不多想一想了。哪怕是为了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质量,我也不能不想一想。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也幸好我有钱有地了。 若是没了这些,让我自己种地织布刺绣?我什么也不会。 让我自己做饭?我连火都生不起来。 还有洗澡和如厕,现在还算好,若是投身在穷苦百姓身上,再加上现在这卫生环境,我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毕竟我有些洁癖。 顿顿粗粮青菜?我是无肉不欢的人,肯定没多久就完蛋了。 决不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 我有些动摇了,"可那人我素未谋面……" "不是说见过一面吗?在骥远的婚礼上。" "我又不招呼男客,又不认识他,哪会仔细去看。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要见一面,才能决定?" "这见面似乎也不妥,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呢。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皇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我也不敢直接拒绝。可让我答应,也实在为难……" "谁说不是呢。唉!" "不知道那达尔泰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年轻了。这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姑娘吗?怎么偏来为难我?" "你也不老。那达尔泰将军,我猜想着,恐怕是想找一个帮他理家的人。他原配去世之后,他又经常出征打仗,独子就养在他兄嫂身边。这么些年,他连侧室也没纳,就养了几个舞姬在府里,连妾的名分都没有。他怕是不放心别人管家,也不想让妾来养他的儿子。如今他儿子也长大从军了,他可能没有顾虑了。" 达尔泰家里的情况我倒是早知道了,"可他娶个年轻姑娘也能帮他管家啊,又不费事。干嘛要找我这个半老的,还是和离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娶个年纪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你当人人都像努达海那样呢。这纳妾年轻一点没什么,这娶妻肯定要更慎重一些的。" 我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见了一面,他也没多慎重。" "可你贤惠能干的名声在那呢,谁不知道啊。再说他那么多年不续娶,是个重情义的人。怕真是看上你了,要不能放着那么大的功劳不要,单要皇上帮忙做媒?这也不稀奇,你长得好,脾气好,有气度,又能干,一双儿女都教养的出色,还要怎么样啊?" "你就别变着法子夸我了,我真那么好能被休了?谁知道达尔泰犯了什么傻了。" "那是努达海没眼光。那你说怎么办?万一皇太后再宣我,我怎么回话?" 我想了想,"我十五那天去济云寺上香,打算在庙里住几天……" "……你是说……?" 我笑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就单单是去上香的。要是碰上了谁,也是碰巧的。" 她哈哈笑了,"我知道了,我会办妥当的。" 我白了她一眼,"办什么办?我可听不懂。别在我跟前说些混话,我可是不认的。" "当然,雁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听了又胡乱说出去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乐不可支。 第24章 话说两头。将军府那边,这些日子倒也平静。 本来因为达尔泰的事悬着心的努达海,看着过了这么长时间,皇太后也没有下指婚的懿旨,便认为一定是雁姬拒绝了这门婚事。他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又暗怪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方寸大乱。他自认是最了解雁姬的人,她贤良淑德,以他为天,又怎么会愿意嫁给别的男人? 这样一想,他就放松了原本有些急迫的心情。把心思又转移到产后缠绵病榻的新月身上。 新月瘦弱,体质一向偏寒。再加上心思重,原本身体就不算很好。不过因为年轻,生机旺盛,倒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这次难产,加上产后大出血,身子便损伤很大。大夫说要静心调养,否则不仅再难生育,年纪大了之后也会有诸多病痛。 努达海中年得女,本就喜悦,何况是他所爱之人所出。各种补汤补药倒是不吝金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新月跟前。 只是因为这个,小女儿弯弯却没法养在新月身边了。老太太只好把孙女儿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弯弯这个名字是新月起的,对应的就是她"新月"这个名字。老太太本不满意这么怪的名字,可努达海同意了,又想女孩的名字本就只是在未嫁时在家里用的,并不会外传,也就罢了。 老太太原本就重男轻女,再加上新月生产的时候努达海对她的恶劣态度,便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女儿。可是养了几天,也渐渐养出感情了。 孙子分府在外,孙女又早嫁了。府里能说话的人只剩了新月一个。老人其时很怕寂寞。 老太太原本没反对新月和努达海的婚事,并不是因为喜欢新月,而是看重她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东西。就心性脾气上来说,新月却并不是她喜欢的儿媳妇。老太太早年也吃过小妾的亏,其实心里最看不上这种柔弱腻人又不知进退的女人。 况且原本指望的好处并没有得到。新月难产病危,克善世子也没有亲自过来探望,只是打发人过来看了一下,事后又送了些补品。看这态度,以后大约是指望不上了。 而新月也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劝努达海上进。反而让他沉迷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荒废了几年的时间。努达海想要再立功,得到皇上的重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自打养了孙女,老太太就仔细盘算了一番。新月名声不好,做事也不讲究规矩,孙女若让她养,怕是就耽误了。若是将来学她那个样子,满口情情爱爱的,那可怎么得了? 新月名声不好,其实丢的是皇家的脸面。这种事女人受到的苛责总比较大。相比较他他拉家受到的影响则没那么大。顶多觉得努达海风流糊涂罢了。 可是新月的女儿,则是必定要受到影响了。将来的婚嫁,很难寻到好人家,怕也只能低就,找个门第差的人家了。 这倒也罢了。只是若是新月的女儿和新月是一般的性情,那这回丢脸的就换成他他拉家了。连带着他他拉家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受影响。将来选秀和婚配都没有好前程。 家族的女孩子本就为联姻所用,所以满族的姑奶奶一向是地位很高的。若是她们都因为新月的女儿受了影响,婚事不好,他他拉家没有得力的姻亲,就相当于他他拉家自断一臂了。 这是老太太绝不允许的。 拿定了主意,老太太决定就算新月身体好了,也要把孙女留在身边抚养。而且定要把她教养成一个规规矩矩的淑女。要知道因为她是新月的女儿,很多人在没见过她的情况下已经会对她存有偏见了。有些行为,别人做是活泼开朗,放到她身上那就是轻佻不尊重了。所以在规矩上,行为上,决不能有一点授人以柄的地方。要让她成为规矩的典范,别人才能渐渐忘了她那个名声不好的额娘。 新月坐月子的时候,几次想见见女儿,都被老太太推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小孩子体弱,怕过了病气。而且新月小筑离老太太的院子甚远,连努达海也不赞成把幼小的女儿抱来抱去的。 何况自己的额娘照顾自己的女儿,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遂除了每日看一看小女儿,大多数时间都留在新月小筑里照料新月了。并不插手老太太抚养小女儿的事。 老太太也是没事闲的,弯弯还没满月,她就着急的张罗了个教规矩很严格的嬷嬷,让她和奶娘一起,别的不用干,就专门带小孙女儿。务必要让她从小,从骨子里,一言一行都不出错。 别人都觉得这是老太太看重这个小孙女,毕竟珞琳当初也只是在出嫁前专门训练了规矩,并没有像弯弯这样郑重其事。只有老太太自己明白是为了什么。 新月本就生的柔弱,再带了病气,更添了几分袅娜风流,活脱脱的一个病美人。努达海暂时放下了对雁姬的心事,便一心的投入到他可怜柔弱的新月身上了。想到为了替他生孩子,新月才这样虚弱可怜,努达海更是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原本渐渐转为平淡的感情,因为努达海的自省惭愧,倒又重新的火热了起来。 大概也因为新月不适合明艳端庄的打扮。那样的她,头上插了珠钗,脸上化了粉妆,就和寻常妇人无异了。而且姿色只是中上,说起来还没有珞琳漂亮,又总是忧伤多思,不是珞琳那种活泼明媚的性情,难以引人注目,也就落入了凡俗,让努达海渐渐失了兴趣。 如今这一病,老是穿着素色的中衣,脸上素面朝天,头发也不是已婚女人的那种略显老气的发髻,而是像少女那样简单的系在后面。这样的形象又一次的震住了努达海,让他心里充满了怜惜保护的情绪。原本想着上进立功的心思又淡了下来,每日总是坐在新月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诉说着浓情蜜意。 老太太劝也劝过,让他以国事为重,至于家事她会帮他料理好,要他不必心忧家中。可努达海这会儿听不进去。老太太也颇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也就由他去了。 第25章 十五那天,我带了甘珠,乘了马车去了常去的郊外的寺庙上香。打发马车夫回去的时候,告诉他我要住半个月,让他月底再赶了马车来接我。 达尔泰倒很殷勤,十五当天晚上就来了我在寺庙里暂住的独立的院子。 规规矩矩的让人通报了,又有亲卫守在院门口,他一个人被甘珠带了进来。 甘珠守在了房门口,不远不近的,既不会听我们谈话让人尴尬,也没有关上门造成我们独处一室的不当。 我有几分尴尬。即便是现代人,没那么讲究男女之别,可这种类似与陌生人相亲的局面还是让人觉得尴尬。 何况我这个懒人很会适应环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根本不会做什么有违这时代的规矩或者惊世骇俗的事情。到了这里之后,说话行事方面我都基本把自己当成封建贵妇了。 达尔泰倒是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走路的姿势显得嚣张随便。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一双眼睛极有神,紧紧的盯着我。和他那随便的姿态不符。 高高大大,宽肩厚背。国字脸,浓眉,一双又大又厚的耳朵,按这个时代的说法,是很有福气的。五官平平,长得很普通。若不是他那双眼睛,和他身杀伐果断的气势,大概是丢到人堆里就会被人忘了长相的那种人。 若是当初救了新月的是他,新月会不会爱上他?我突发奇想的想到。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我压根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只是觉得必须得见他一面才行。即使不能打消了他原本娶我的主意,也要见一面,也许达成一些什么共识,让我情愿嫁给他。 既不知道说什么,我便没开口说话。动手给他斟了杯茶,慢慢推到了他面前。 他端起了茶杯喝茶,眼睛却仍然错也不错开的看着我。 我原本是与他一直对视的,可是看的时间久了,不由得被他看得有些发虚,就别开了眼。又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我心虚个毛啊。 只是被人一直盯着,确实不大对劲。说他失礼吧,他那目光里也没有什么算计或者淫邪的意味,甚至也不是打量和评估。只是抓着我的目光和我对视罢了。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责备什么,之前我不是也盯着他看呢吗? 见我撇开了眼,他笑了一声,放下了茶杯,开口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就求婚了?什么铺垫也没有,什么还没谈过呢,就直接冲着目标去了? 我呆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觉得我不好?" 我摇摇头。不管看不看得上他,我这会儿都只能摇头。不管这事儿结果怎么样,不能太得罪了他。 "既不是看不上我,那就好办了。是不是因为努达海的事惊了心了,对男人不放心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一点吧……还因为,我现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他笑了,"我现在空口白话的,只怕说什么也难以让你放心。不过我和努达海真是不一样的。好色是男人的都有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好色到抛妻弃子的份上,就实在太过了,这就是做人的良心问题了。一百个男人里,有九十九个都好色。可是好色到不顾功名家业,抛弃亲人的程度,一百个里面也不会有一个。我估摸着那得是万里挑一了。" 听他说得有趣刻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见我笑了,眼里闪过一抹得意,接着说,"若是你嫁了我,管着我,我说不得就变成那一百个里唯一不好色的那个了。" 他说的虽是玩笑话,我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可以相信他。虽然他府里有女人,可是若干年来,无名无份,连一子半女也没有。我还真没放在心上。 若是别的现代女人应该接受不了吧?我却完全没有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若说是因为心中冷淡,根本不情愿嫁给他,所以才不在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到了十分不情愿嫁的程度,那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的。太勉强只会让自己日日煎熬。还不如保持原状,那么至少能过几年好日子,哪怕结局不好。 事实上,我对这个人印象很好。即便觉得他突兀荒唐,也没厌恶他。这么面对面的一说话,我还觉得他挺有趣。 "……至于你现在过得日子,平静归平静,可是时间久了,你不觉得太无趣了吗?你现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养老认命无所求了。三年五年的还罢了,十年二十年的这样过,会很没意思的。你不觉得吗?" "嫁了……又能多有意思?",我轻声的反问他。雁姬又不是没嫁过,成天管家养孩子,孝敬老人,以夫为天。时间都是别人的,连自己都是别人的,有哪一天是为自己过的?还没有我现在过得有意思呢。 他笑了笑,"别的我不敢说,可是得空的时候,春天出游,夏天避暑,秋天打猎,冬天暖暖的被窝。这些我是可以保证的。不比你一年到头的窝在一个小庄子里强?每天都能有人说说窝心话,再也不必烦忧什么,因为我会给你遮风挡雨。这样不好吗?" 我都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富贵闲养是很好,可也的确……有些无聊。而且真能有个依靠,让我不必因为皇家或者他他拉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担心忧心,也是……极好的。 "可是……我毕竟是嫁过一回,有儿有女,年纪也不轻了……你到底图什么?" "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若你是我的夫人,那我肯定每天回家之后都会很舒心。我也不图你为我做什么,我府里十年都没有女主人了,家事有管家管着,饭菜衣裳有下人做着。可那始终不像个家。我觉得有了你,府里肯定就不一样了。" 原来就是图个温暖,这我就明白了。也是,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东西? "……而且你长得好看,也不老,闺房之乐肯定是有的,说不定还能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 我的脸瞬间热的发烫了,这个人真是……真是……真是口无遮拦……我……我都被惊吓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停了话头,却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我看,似是对我的反应大为得意。盯得我只得再次撇开了头,却不再跟他说话了。 "那……我回去就去向皇上请旨了?",他试探的问我。 我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我保证,必不会让你将来有一日为此后悔的",他笑着起身了,"我回去了。待久了对你不好。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默默的起身送他离去了。 转身回房,我回想着,基本目的也达到了。本来碍着皇太后,这门亲事我就基本不能不答应了。和达尔泰见过面之后,我对嫁给他也没有什么排斥。 那就这么办吧。 甘珠追问我结果怎么样,我说我同意嫁给达尔泰了。她直念阿弥陀佛。 "你很希望我嫁给他?",我有些疑惑。 "也不是。奴婢是担心将军府那边。胳膊毕竟扭不过大腿,我是怕万一他他拉家出什么幺蛾子,夫人你还要回将军府去。日日看着那对狗男女。那才是憋屈一辈子呢。" 我点头赞同。回到房间梳洗一番,上了床。事情都决定了,再不需要思量什么,心里的负担没有了,我觉得轻松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26章 没几日,皇太后就下了懿旨,给达尔泰和雁姬指了婚。此时雁姬还在山上的寺庙里,旨意是下给骥远的,让他为他额娘备嫁。 太后同时还给克善指了婚。女方也是个满洲大姓人家。太祖的时候还屡立战功。这贵是足够贵了。 可惜他们家老爷子去了之后,家里就再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家道慢慢凋零了。如今也不过是守着祖产和爵位过日子罢了。 太后还下旨令克善在京城完婚,婚后继承端亲王王位。之后携妻去荆州端王府旧地重新建府。 清朝封王不封地,宗室亲王的府邸都在京中。像端王府那样的,也不过是在战时的暂居地罢了。如今太后竟下令让端亲王世子出京,显然是不太待见他了。 不过人家好歹还是个亲王,就算没有实职,还有几十万俩安家银子呢。明面上,想必也不会有人特意去得罪他。 这两道指婚的旨意一下,将军府里的人开始闹心了。 努达海直接冲到了骥远的府上,想去问一问雁姬。恰好那时候她还在寺庙里,骥远也照实说了。努达海才呆呆的消停下来,想着雁姬都被逼着避出京城了,这婚事肯定不是她愿意的。一定是太后为了拉拢达尔泰,才牺牲了雁姬。 愣了一会儿,他冲骥远吼道:"是不是太后逼她的?她不情愿是不是?我要去太后那里替你额娘讨个公道。" 骥远惊呆了,"阿玛,你说什么呢。不管这婚事额娘愿不愿意,这懿旨都下了,就已经不可更改了。抗旨是要杀头的!" "你这个不孝子,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你额娘跳进火坑里?" 骥远气极了,"额娘这样是谁造成的?要不是你和新月,她能走到这一步吗?你都和额娘和离了,她的事就与你无关了。阿玛,你不要再惹祸了好不好?好歹为玛嬷想一想!" "难道让我看着你额娘嫁给达尔泰那个蛮子武夫,而不去救她?" 骥远叹了口气,"达尔泰将军虽然是个武夫,却一向是很顾家的。阿玛不用担心,这门亲事是他自己求来的,他会对额娘好的。" 努达海愤怒的指着骥远,"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是许了你功名还是前途了?让你也向着他了,你是不是觉得阿玛在朝堂上不得志,想另找靠山了?" 听了这话骥远一颗心都冰凉了,冷冷道:"我的前程功名都是自己挣来的,可没靠过旁人。达尔泰将军向我保证过,若他娶了额娘,必定会护着她,再不让人欺负她。就凭这个,我也愿意让额娘嫁给他。额娘跟了阿玛你二十年,为阿玛生儿育女,孝敬公婆。除了没给阿玛纳妾,她什么没做好?就是纳妾的事,不也是阿玛你自己拒绝的吗?可她得了个什么结果,被逼下堂还不够,为了你和新月的名声,脏水还一盆盆的往她身上泼。阿玛,你真觉得,你想接额娘回家,她就会愿意回去吗?让额娘嫁给达尔泰她的确是有些不情愿,可比起嫁给达尔泰,她恐怕更不愿意回到阿玛你身边去。" "你……你说什么?" "额娘从前对阿玛你情意深重是不假。可她早就被你和新月伤的遍体鳞伤了。阿玛,你一点都没有想过吗?想过额娘的心情?" "她……她不愿回家?" "对。我问过额娘了,她说宁愿一个人过日子,也不愿回去了。就是不嫁给达尔泰将军,额娘他也是不会回将军府的。" "她这么恨我?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不,额娘不恨你,甚至也不恨新月。她全都放下了。现在对额娘来说,我和珞琳是最重要的。别人她都不放在心上了。阿玛,你现在有了新月,你也放下吧。额娘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嫁人,都会过得很好的。阿玛不用担心。" "不……不……",努达海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放不下,我放不下……要我放下,我办不到……" 骥远静静的看了努达海一会儿,"阿玛,额娘跟我说过,说你说新月是你一生唯一的真爱,而你对额娘只有亲情和道义。那么现在,看在亲情和道义的份上,你就放过额娘吧。让她安安心心的改嫁,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别再闹出什么事来,让额娘受人非议了。" 努达海怔了怔,"不……失去了你额娘,我才发现,我对你额娘也是真爱。那爱是二十年来一点一滴的铸成的,牢固无比,又藏得很深,让我以前都忽略了……所以我才想接你额娘回家,并不是为了什么亲情和道义……" "可惜,已经晚了",骥远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啊……晚了……是晚了……",努达海惨然道,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去求皇上和太后,此事也无可更改了。深深叹了口气,努达海颓然的步出了骥远的府邸。那个温柔解意的雁姬,终究是与他无缘吧。 努达海烦心雁姬的婚事,新月对此倒很欣然。努达海心里对雁姬的愧疚她是明白的,这下雁姬嫁了,彻底绝了雁姬回将军府的路子了。倒让她松了口气。 新月烦心的是克善的婚事。她觉得女方的家世配不上克善,将来也帮不上克善,那克善想要重现端亲王府的荣光就更难了。 新月虽然嘴上说不在乎身份地位,其实那只是对她自己罢了。为了自己的爱情,她的确是不在乎身份地位,宁愿给努达海作妾,也不做贝勒爷的嫡妻。 可是对克善和端亲王府却不是这样的。她始终牢记着阿玛额娘的托付。 其实当初端亲王夫妇让她带着克善逃跑,也只是为了保存一点血脉。要不是她那几个哥哥年纪都大了,若是逃跑怕要背上个畏战逃兵的罪名,即使活着回到京城也落不着什么好,那怎么也不会轮到她带着克善逃跑。毕竟女眷怕被叛军强奸,全部都自尽殉节了。把克善托付给外人又不放心,只得依靠这个已经成年了的女儿。即使如此,还不忘给她一把匕首,让她受辱时殉节,免得给端亲王府抹黑。 在那种时候,唯有血脉的延续是最重要的。所以对端亲王夫妇来说,其实克善是他们的希望。只要他逃出去了,他们这一脉,就没有绝嗣。说不定将来还能重建王府。 可新月完全会错了意。她认为这是阿玛和额娘疼她,这才让她逃跑的。所以她一直嘴上说着的要克善懂事,重建王府,其实心中却没有那么在意克善。 克善是侧福晋所出,原本在端王府里并没有新月的成年哥哥们那么受重视。新月保持着从前待克善的观念,即使是因为自己的私情导致端王府名声受损,导致克善被人议论,她也没对克善有多少愧疚。在她心里,她就代表了端王府。她想要的,端王府自然付得起代价。 至于克善,要不是哥哥们都死了,那端王府能轮到他一个毛孩子来继承吗?自己是阿玛和额娘的嫡女,他们在那么危险的时刻还要自己逃出来,说明他们是多么宠爱自己。至于克善,只是阿玛让自己附带出来的。新月嘴里常说着疼爱弟弟,其实心中对克善也就那么回事。 她也知道因她外面有人议论端王府怎么怎么样,她也对额娘阿玛有些愧疚。可她认为,若是他们活着,必定是能理解她的,也必定会让她如意的。至于对克善,她没有什么愧疚。原本该她哥哥继承的王位都让克善继承了,他还想怎么样? 可是在将军府里,她渐渐明白了,她在府里有没有地位,还要看克善和端王府有没有地位。这下克善要娶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女子,她怎么能不烦心呢? 第27章 新月虽然忧心克善的婚事,却对此毫无办法。毕竟她现在连宫门也进不去,太后和克善她都见不着,她又能怎么办呢? 新月不由得有些自怜自伤,若她还是和硕格格,凭着太后娘娘对她的宠爱,别说进宫门了,就是克善的婚事,想必也会先征询她的意见。哪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想了一天,既然见不着太后和克善,那就从另一方面着手吧。新月决定去女方家见见未来的弟媳。 婚事是太后指的,更改不了。可她至少可以见见那姑娘,看看她是不是个柔情似水的姑娘,会不会对克善一往情深。即便帮不上克善的忙,至少要深深的爱上克善才行啊。 她还可以给那姑娘讲讲克善小时候的事,不过克善被带离她身边的时候只有八岁,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不多的印象深的就是逃难的过程中,克善对她的依赖。还有住进望月小筑之后,她因为克善逃学,她打过克善一次。最后证明是个误会,克善是去给她买礼物了。后来克善还得了伤寒。 其实她还要感激克善那次得了伤寒,就是在那场伤寒里,努达海和她同生死,共进退,终于定了情。他们在克善的病榻前拥抱接吻。虽然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可是心里甜极了。 想到这里,新月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嘴角挂起了笑容。她现在如此幸福,怎么也不能不顾克善的幸福才是。她必须亲眼看看克善未来的妻子,才能放心把弟弟交给她。 想到就做。新月强撑着病体从床上起来,让小春伺候她洗漱穿戴。云娃和莽古泰前两年成了亲,不久云娃怀了孕,不适合留在身边伺候了。老太太让他们俩去一个庄子上做了管事,说是历练历练,等将来接管家的班。 小春和小雨都是老太太亲自挑了,放在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人都是忠厚老实的性子。新月也喜欢这种下人,就像云娃似地,自己没什么想法,什么都听主子的,而且对主子忠心耿耿。 像当初她初来将军府时,雁姬放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她从心里就不那么喜欢。太聪明伶俐了,让她觉得不可靠。所以表面上虽然亲热,但她从没对她们交过心。 下人嘛,还是像云娃和莽古泰,还有小春小雨这样忠厚又忠心的好。 只是她不了解,小春和小雨虽然忠心,忠心的对象却是老太太。 新月到了女方家,对方虽然瞧不起她的名声,但她毕竟是克善世子的姐姐。又不知道世子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因此不敢太得罪了她。遂客客气气的把她请了进去奉茶。 但是想见未来的弟媳?不行。咱家闺女正在待嫁中,还在学规矩,不能见外客。(开玩笑,怎么能让个未嫁的姑娘沾上你这私奔的女人。) 担心她与克善能不能相处好?请将军夫人不必担心。虽是指婚,但是之前去宫里请安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见过的。还谈过几句话。两个人都是好脾气,必能相处好的。 想和她说说世子小时候的事?那您跟我说吧,我必一个字也不漏的转达。世子他爱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平时生活有什么喜好习惯,您都跟我唠唠吧。回头我就告诉我闺女,让她将来好伺候好世子。什么?您不清楚?世子他没什么特别的喜好?……那世子倒是个好伺候的。 对方油盐不进,而且隐隐还指责她不了解克善,不关心克善。新月终于坐不住了,告辞离开了。回到府里,心里一阵郁闷。本该静养的她今天竟出门转了一大圈。一下子病情加重了。老大夫来强令她今后两个月必须都躺在床上。再加上见了红,她自己也害怕了,遂乖乖的躺着养病不提。 另一头小春向老太太报告了今天的始末。老太太皱眉听了,打发小春回去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皱眉苦笑,这个新月做事还是这么不着调。也罢了,她要静养两个月,暂时不会出门闹什么笑话了。 老太太对儿子儿媳实是灰心了,只要不出大问题,她也懒得去管他们。现在一心都扑在弯弯身上。 弯弯的眉目和新月极像,这很让老太太担心她的性子是不是也随了新月。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孙女教入正途。 将军府这边消停了,骥远和达尔泰那边却是忙忙碌碌的准备婚嫁。这二娶和一娶,二嫁和初嫁,许多规矩都是不同的。作为继室出嫁地位已经比不上原配了,何况还是二嫁。好在这是太后的指婚,这就比什么都体面了。 体面归体面,繁杂的事情依然不少,等到雁姬终于坐在喜床上等着达尔泰喝完酒宴回房时,实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结婚真是累死人了!真想直接躺倒。 等着达尔泰进新房的时候,精神放松身体疲惫的雁姬却是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了。 之后妖精打架的场面就不详述了。熟女和猛男相遇,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最后雁姬因为长期养尊处优,体力不佳,棋差一招而惜败。达尔泰抱着睡熟了的雁姬亲了又亲,那是得意极了。 同时努达海在雁影阁里喝闷酒,那是郁闷极了。 新月在望月小筑里想着努达海这几天怎么对她那么冷淡,那是忧虑极了。 克善在皇宫里,想着终于能离开新月的影响,和媳妇一起去荆州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心里轻松极了。 骥远和珞琳也是松了口气,额娘终于平平安安的嫁了。努达海终究没闹出什么事来,给额娘和家里惹祸。因为额娘出嫁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自在,早因为努达海不着调的行事态度而消失不见了,只盼着额娘出嫁不再出什么岔子。现在尘埃落定,他们也放松了。 第28章 成婚第三天,因为雁姬没有娘家需要回门。夫妻二人就直接递了牌子,进宫向太后和皇上谢恩。 雁姬本身没有什么害羞的情绪,不就是结个婚吗?有什么可害羞的。这种落落大方的态度看在别人眼里就不同了。好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事人觉得尴尬,旁观者看着也会觉得别扭。当事人平平常常,那旁人也会把这事视作平常。 再加上太后因为做媒的关系,对雁姬的态度极好。在慈宁宫里请安的其他命妇贵人,自然跟着对她客气。这样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还有些人不免联想到他他拉将军府的那位继夫人,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哪有雁姬这种的气度。真觉得他他拉将军的眼睛是被糊住了。 皇上那里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达尔泰先笑嘻嘻的谢了恩,然后又像皇帝要求下旨除了雁姬现在的诰命身份,"我的女人自有我将来立下功劳,再给她请诰命身份。" 皇帝一想,也有道理。自己的老婆因别的男人有的诰命身份,自然心里是不痛快的,"那就除了瓜尔佳氏现在的诰命之身,你上次的打十三家军的功劳朕也没赏你。就赏给你媳妇了。再给她个诰命就是了。" 于是在慈宁宫里的雁姬一连受到了两份圣旨,先是除了原先的诰命,再因达尔泰的战功,重新封了她一个更高一级诰命。 众人甚是不解,太后就派了人去问是怎么回事。小太监回来一说,众人都笑开了。 太后打趣她说达尔泰是个醋坛子,旁人也凑趣的上前来恭喜她。雁姬心里也甚是喜悦。终究是摆脱了努达海留在她身上的烙印了。从此既不受他恩惠,也不必为他他拉家所制约了。 婚后半年,因为和达尔泰如胶似漆的夫妻生活,雁姬怀孕了。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雁姬的感觉是惊悚大大的超过了喜悦。这可是活脱脱高龄产妇了,再加上古代恶劣的医疗水平,让雁姬一阵阵心惊后怕。 达尔泰却对雁姬的担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听说有的好女人到六十岁还能生呢。" 那倒是。有些女人生育能力极佳,生出来的小儿子比小孙子还小。她在现代也听过不少这样的新闻。不过现在她虽然不是六十岁,骥远的儿子可确实要比她肚子里这个年纪大了。不过,什么叫好女人? "什么叫好女人?",坏女人就不能生了?能生的都是好女人? 达尔泰咧嘴一笑,"能下崽儿,能管家的就是好女人。" 真是相当朴素原始的动物性观念啊。 雁姬一阵羞愤,当她是猪吗?还下崽儿?伸手拧在他腰上,"什么下崽儿?你说我肚子里这个是个崽儿?" 这点小疼痛对达尔泰那就是不痛不痒了,他仍然牢牢的抱着雁姬,伸手抚摸她的肚子,在她耳边道:"你肚子里的不就是我的崽儿吗?" 雁姬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不过受达尔泰那大咧咧毫不紧张的态度影响,她自己也不害怕了。有什么呢?不就是生个崽儿……不对,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万万千的妇女都生过。何况雁姬生过两个,这身子也算是有经验了。打胎的事她可做不出来,就是不为了达尔泰,她也不想杀死自己腹中的孩子。那就生吧,大不了一死。要是活了,还能有个自己真正的孩子。从前不喜欢孩子,那是因为带孩子太麻烦太累,如今有奶娘下人,有了孩子她只要陪孩子玩就够了。这是多么容易又有趣的事啊。就像现代家庭里的好多男人似的,孩子哭闹换尿布的时候是躲得远远的,孩子咧着嘴无齿傻笑的时候恨不得抱着亲了又亲。雁姬想想,觉得在这里生个孩子很划算。 府里的那几个舞姬雁姬并没有打发出去,仍然好好的养在院子里。从前因为她们身份微贱,家中又没有主母,多是男仆。原本怕瓜田李下,她们是不能出院子的,只能等着达尔泰去找她们。现在雁姬虽没有赶走她们,但也不乐意看见她们在跟前碍眼,遂仍然沿袭了这个旧习。 至于为什么不处理了他们,之前他他拉家就泼脏水说雁姬是妒妇,如今她怎么可能再犯这个错误?让人拿住这么明显的把柄?何况达尔泰早告诉她了,这些舞姬在被买回来之前,为了让她们卖艺的时间长些,已被调教她们的人灌了不育的药。就是冲着这个,他才买她们回来,而不是纳几个妾了。他说他的儿女,只能让他选择的女人来生。 女子为母则强,只要她们生不出孩子,就闹不出什么花儿来。也不会给她造成麻烦。她也就没有必要时时防着她们。 成婚后达尔泰日日和她睡在一起,不过她怀孕后,十天半个月的,达尔泰会去那个院子里过一晚。 男人的欲望,雁姬也能理解。说是在乎达尔泰吧,她也在乎。喜欢他吗?也喜欢。可这本该让现代女人伤心愤恨的事,在她看来就完全不算个什么事儿。 这与贤惠无关,也不是她被迫接受了古代的妻妾观念。而是她知道达尔泰是个聪明人。这种聪明让她放心,他必不会做出努达海的那种蠢事。欲望也只是欲望而已。现代好丈夫也难保不在出差的时候来个一夜情,回家之后仍是二十四孝好丈夫,这种事她见多了。何况古代这种合理合法的环境呢。 八个月后雁姬平安的产下一女。取名为菘蓝。 新月得到雁姬生了个女儿的消息,很是松了口气。努达海厌倦了吃那种药,甚至因此连房事也不甚热衷了。何况她身子也没有养好,就算努达海好好的,她现在也很难怀孕。她一直把雁姬当成假想敌,知道她怀孕之后,就担心她会生个男孩。那她就更有压力了。如今好了,雁姬和她一样,生得也是女孩,而且她还年轻,以后还能生育,雁姬就不一定了。 雁姬其实也是松了口气,她本就希望这是个女儿。达尔泰的儿子性子很像他,对她也很恭敬。可毕竟不是亲生儿子。若她有了儿子,这个家还能不能有现在这种和睦松快的气氛,她也说不准。虽是兄弟,但不是一母所出,将来能不能和睦相处,齐心协力,也很难说。还不如是女儿,将来也就是一份嫁妆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纷争。 而且达尔泰似乎也不重男轻女,十分喜爱这个女儿。瞧着他为了取名字翻了半天书就知道了,什么如松般高洁,如兰般清雅的名字,要取名为松兰。后来雁姬说干脆叫菘蓝得了。达尔泰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了。 菘蓝是种绿色植物,还能入药。放在现代,根入药称"板蓝根",叶入药称"大青叶"。反正是极好的植物。 达尔泰还兴奋的嚷嚷将来要教她骑马射箭,必不让她堕了满族女儿的英武之风。 菘蓝的眉眼像极了雁姬,这着实让她松了口气。若是像达尔泰,那将来恐怕就难嫁了。 雁姬的身子足足养了小半年,倒不是她身子不好,而是为了美容和健康。本来就不算年轻了,怎么能再不心疼着点儿自己。这一保养,雁姬产后的恢复倒很好。没留下什么隐患。 她毕竟是个理智的成年人,又有雁姬原本的经验。不像新月那样,在坐月子的时候还忧思过重,或是因为和努达海感情重新升温,在月子里就有房事。新月年纪太轻,不明白身体好的重要性。反倒因为努达海的格外怜惜而欣喜不已。不明白隐患已然种下。 第29章 新月对雁姬生了女儿一事的愉快,却抵不住另一件事的郁闷。那就是克善离开京城了。 而且是不告而别。 几个月前,克善在皇宫里举行了婚礼。这虽然是因为端王府在京中没有府邸和长辈的缘故,但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地荣光。毕竟能在皇宫中举行婚礼的,只有皇上和皇子们。 因为在皇宫中举行婚礼,普通旗人身份的新月就不能参加了。哪怕她是克善的亲姐姐。 不少人倒因为太后和皇上对克善与新月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把他们姐弟俩区别看待了。不再一提到克善,就说起他那个不要脸面的姐姐。而且端亲王克善少年老成,性格敦厚,皇室宗亲里倒有不少人对他怀有好感的。 再说端亲王将来是要去荆州的,远离了权利和斗争的圈子,只是空有个高贵的身份罢了。因此也没有对他心存警惕,以他为敌的人。 皇太后让克善在皇宫里举行婚礼,却又不允许新月参加婚礼,一来表达了皇家的仁厚,第二也是表达了皇室对新月私奔行为态度。虽没有把新月逐出宗族,但这一场婚礼已经生生把克善和新月两个人区别开来了。 克善本人对此倒是感激不尽的。他原本懵懂无知,虽在皇宫中没人敢在明面上欺负他,但捧高踩低的人从来不少。他听了许多难听的话,甚至有些已经涉及到他去世的阿玛和额娘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新月。 他的心智在皇宫中一日千里的成长。好多以前不经心的事,此刻回忆起来,都是那么别有意味。 比如他的好姐姐在回京的路上就与那个努达海暧昧不清,不顾男女之别,同乘一骑。那时候他们的亲人才刚刚死去,新月何尝把他们放在了心里。满心里都是男人。 还有那次新月责打他。他那时候以为是自己不争气,现在仔细想想,却是他的好姐姐因为男人心情不好,借他发作怒火。还能乘机引起那男人的注目。 还有他生病那回。他本是对姐姐不离不弃的守护感激不尽的。那时候他看见努达海和新月抱在一起并没有多想。后来仔细想想,新月守着他固然是害怕他死了,端亲王府就没了。可同时也不忘借此拴住那个男人。 新月对他有恩,若没有新月,可能逃难的路上他就死了,那次伤寒新月也的确是有被传染的危险。 可是也有怨,若不是因为新月,阿玛和额娘,还有端亲王府的名声怎么会被说得那么难听?端王府怎么会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失了圣眷? 阿玛的嘱托,重建端王府的荣光,眼看着就遥遥无期了。自己只能做到,延续端王府的血脉,延续端王府的传承。也许过个几代之后,能有什么机遇,让端王府重获圣眷。那端王府才算是真正回来了。 既有恩,也有怨。克善不想去报复新月,却也不想再和新月有什么牵扯了。 努达海倒是参加了婚礼,可他愣是没找到机会单独和克善说几句话,把新月嘱托的话语带给克善。 按理说努达海和克善算是亲戚了,可克善对努达海冷淡又客气,旁人也就看出了克善对他姐姐的态度了。 婚礼之后没几天,克善就带着媳妇,还有内务府拨给他的银子和奴仆,整理了行李,在侍卫的护送下,悄没声息的离开了京城。 新月心想虽不能去参加婚礼,但克善在离京之前,必会来见她一次。克善当年还小,不懂感情的事。可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她好好的对他解释,克善必定能理解她和努达海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的。然后她还要好好和他说说,阿玛和额娘的嘱托,让他努力奋发,重建端王府的荣光,不能堕了阿玛的名声。 她觉得克善娶得媳妇虽然不合意,但是太后和皇上在宫里给克善办婚礼,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端王府的。她必要劝说克善,一定要抓牢机会,想办法立功,这样端王府才可能从荆州迁回京城来。 她怎么打算的再不细说,等她得到克善已经离京的消息时,克善已经离开多日了。 新月顿时又委屈又伤心自怜。她觉得克善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这样辜负姐姐的一片心呢?她又觉得克善太市侩了,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再是和硕格格了,就把自己丢到一边了?想着想着,她又有些愤怒了。 不过她的伤心或愤怒都传不到克善耳朵里了,就是传到了,克善大概也是不会在乎的。克善现在肩负着端王府的责任,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被几句好话哄骗的孩子了。 ———————————————————————————————————————— 雁姬出嫁后,老太太想念孙子,就让骥远一家搬回了将军府。骥远的府邸也被他好好的留着,只等雁姬什么时候想见他了,想见孙子了,就回去住几天。毕竟在他他拉将军府见雁姬不大妥当。 让骥远一家搬回去,也不光是老太太想孙子的原因。新月老是病榻缠绵,无法理家。老太太管家久了也觉得吃力。骥远是嫡子嫡孙,如锦管家却是最合理不过了。 而且儿孙满堂,不仅有弯弯这个小孙女,还有额尔登额这个重孙子,老太太整天高兴的不得了。 要说宠爱,重男轻女的老太太自然更喜爱额尔登额多些。可她生怕弯弯被新月养坏了性情,只得把弯弯养在身边。好在如锦的性情也是她信得过的,额尔登额这才没有抱到她身边养。 新月也曾提过一次,想把弯弯抱回去养。老太太当然不同意。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拒绝,而是全都为了新月好。什么一来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带孩子必定吃力辛劳,不利于休养。二来我还希望你和努达海尽快给我添个孙子,这孩子放在你身边倒是妨碍了。 新月也的确是想生个儿子的。虽说从前一心都是为了爱情。可爱情已经得到了。成了人家的妻子,没有儿子,底气始终不足。 再说女儿养在老太太身边,也说明了她对弯弯的宠爱,这于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新月便点头同意了。 可惜等到骥远的次子出生的时候,新月的肚子也没有大起来。 不过骥远次子牧瑾(志向、志节之意)的满月宴,倒促成了努达海见到雁姬的愿望。努达海虽然明白雁姬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理智让他明白他该放手了,可还是觉得不甘心,放不下。总想见见雁姬,当面问问雁姬,他想听到雁姬说她是不情愿的。心里隐密的一角,他还希望雁姬过得不是那么好。 不然,雁姬怎么会想起他呢? 经过几年朝堂的磨练,骥远已经懂得低调做人的奥妙。所以牧瑾的满月宴倒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些熟识的朋友,当然亲人也不可少,额娘和达尔泰一家,妹妹和妹夫一家也都在座。 达尔泰是携着雁姬进来的,菘蓝则是被达尔泰的儿子喀达喇库抱在手臂里,跟在他们身后。 菘蓝快两岁了,正是好玩的时候。一身红袄,脖子上一个金项圈,胖乎乎粉嫩嫩的,倒像是招财童子。性子也是继承了达尔泰家人的典型性格,性情阔朗爱笑,从不认生。要不是还有雁姬压着她学规矩,她怕是和个野小子也没什么差别了。在家里她不怕勇武的阿玛和哥哥,单单就怕温柔的雁姬。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了。 因为菘蓝的眉眼酷似雁姬,性情又好玩,骥远和珞琳也极喜欢这个妹妹。见他们一家来了,就亲热的迎上去,把菘蓝抱过来逗弄。 一场满月宴上不和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努达海,他一直阴霾的瞪着达尔泰。另一个是新月,她面上仍有病态,老是是娇娇弱弱的委屈含泪的望着雁姬和菘蓝。原来她见菘蓝得众人喜欢,刚才和老太太说,想让弯弯也出来见见客。却被老太太拒绝了。 老太太倒不是想拦着孙女儿出风头。而是弯弯一直养在她身边,从没有见过外人,也没有什么玩伴。虽然懂事听话规矩,但也很怕生。那菘蓝活泼开朗,已得了众人喜欢。弯弯再出来,怕是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了。 再说活泼的女孩子小时候讨人喜欢,长大了倒未必还是如此。只要她好好教导孙女,让弯弯精通女红家事,行事稳妥,将来不一定会输给那个菘蓝。何必此时争那个风头? 老太太自己没有念过什么书,一辈子都很安稳。那新月倒是读过些书的,可是做事老是不着调。老太太自此认定,这书多了,怕是会让女孩子性情变坏。便打算将来也不让弯弯读书,只让她识几个字,读读女诫,能看懂账本账册就行了。自此,弯弯的教养方略已经定下了。 努达海和新月虽然不和谐,但是没有影响满月宴的气氛。客人大都是年轻人,和骥远熟识,却不买努达海的帐。努达海已多年没带兵打仗了,在朝堂里也不怎么得志。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的脸色。 一场和谐夹杂着少许不和谐的满月宴就这样圆满结束了。 第30章 努达海自从孙子的满月宴后,心里就憋着一股邪火。不仅因为达尔泰那满面红光,得意洋洋的姿态。还因为雁姬看起来很……平静满足。望着小女儿的温柔眼神,就像她从前望着骥远和珞琳一样。 他这才涩涩的察觉,雁姬真的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还为另一个男人生了孩子。没有他,雁姬也过得很好。 那时候新月说她愿意作妾,他心里其实是得意又满意的。这样对雁姬有了交代,又能把新月留在身边。 可她是和硕格格啊,怎么可能作妾呢?所以事情的结果只能是雁姬被赶走。 自己也是昏了头了,竟然默许了这样的事实。想要把雁姬接回来的时候,那达尔泰竟然觊觎上了雁姬,甚至还用功劳胁迫皇上给他赐了婚。雁姬就成了他的女人,和自己再无一丝半缕的关系了。 他不能责怪雁姬负心薄情,只能怪自己。可是即使他爱上了新月,他也从没有想要休了雁姬,不要雁姬啊。要不是新月私奔战场,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他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对新月有了一股恨意? 努达海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和新月说不清谁错的更多些。可他年长,比起年轻无知的新月,怕是要担更多的责任吧。 而且沉浸在那样的爱情里,他真的荒废了很久。曾经的那些朋友部将已久不上门了,他年轻时费心经营的人脉关系因为这几年的荒疏,也断的差不多了。曾经看好他的人,想必也失望了很久吧。就连皇上,有战事也不会想到他了。哪像从前,自己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一有什么难打的仗,皇帝就会想到自己。而现在,骥远,还有他那帮年轻的同僚,已经渐渐取代了他这种老将的位置了。 在满月宴上,他们更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努达海想着,额头上青筋暴起。不行,决不能再沉迷在情情爱爱里了,再这样蹉跎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瞧不起自己的。 拿定了主意,努达海在朝事上开始奋发积极了起来。可惜过了这村儿没了这店儿,权势在手的时候他不稀罕,到他想抓住的时候,可就要问问权势在握的其他人同不同意了。 努达海心急,但一直无所得。连骥远都看不过眼了,劝他要慢慢来,还是先修复一下以前同僚好友的关系,再计较其他比较好。 结果努达海勃然大怒,说我这个老子还需要你这个儿子来教怎么做事吗? 被臭骂了一顿,骥远也只得丢开手不管他了。 好容易等到了一个出战的机会,努达海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请战。皇上有些犹豫,这努达海毕竟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这让他去,能行吗?不过终究抵不过努达海的恳求,皇帝一心爱才,想着若是这一仗能让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大将军"马鹞子"重新抖擞精神,也是件好事。便最终还是同意了。 隔天努达海就高调的领兵出征了。新月既担心又欣喜。担心是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欣喜么,则是因为她爱得本就是那个气宇轩昂的将军。这些年和努达海柔情蜜意是很好,可她也想看见努达海威风凛凛的样子。 努达海本是百战百胜,经验丰富的将军。可他现在的心态实在不算好,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求胜心切,贪功冒进。结果一不小心中了埋伏,损兵折将不说,连他自己也失了消息,生死不知了。 新月得了消息,登时昏了过去。醒来就要再奔一次战场,与努达海同生共死。被下人拦住了,禀告了老太太,立刻被牢牢的看了起来。 当初她身边有云娃和莽古泰帮助,而且谁也没想到她敢做这样的事,也不会防备她私奔。现在她身边没了帮手,又一直被人防着就怕她又做了有伤妇德脸面的事。所以再想奔,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只可怜了老太太,一边要忧心儿子的生死,一边还要防备儿媳逃跑。真是苦不堪言。 皇上知道努达海大败之后勃然大怒,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先除了他的官职,容后问罪。 再派了达尔泰去再战。又让骥远做了达尔泰的副手,代父戴罪立功。 人人都对骥远同情不已。人家家里都是受不肖子孙拖累。而骥远一直兢兢业业,却老是被他阿玛拖累。好不容易立了点儿功劳,得了爵位官职,这下因为他阿玛,又是"戴罪之身"了。 骥远却没有想那么多,即使心里有埋怨,那也是他的父亲。他当然要去救努达海回来。所以这回的旨意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达尔泰要打仗,雁姬心里当然担忧。现在她总算是了解了,真正的雁姬从前在努达海出征的时候,那种担忧紧张的心情了。 可达尔泰大咧咧的,倒是对雁姬很放心,把一大家子全都托付给了雁姬。还说他会带礼物回来给她,让她安心等着他。 雁姬受他的影响,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心说憨人有憨福,达尔泰虽不傻,却心胸开阔,不爱争名夺利,在别人眼里正是个憨人。而且他向来运气很好,想必这次也没事。 可是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达尔泰和骥远所帅的兵马莫名消失了,连朝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京城里还有传言说他们全军覆没了,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雁姬心慌极了。那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若是他们没了,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可她面上还要装作镇定,稳住这一大家子。尤其是喀达喇库,他虽然像达尔泰,但毕竟年轻鲁莽些,得了消息就想去向皇上请战,被雁姬死死的按住了。 之后雁姬走访了几个相熟的人家,得知了上意,皇上对战事不谐很生气,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之前,皇上是绝不会再派兵了。免得再损兵折将。 若是喀达喇库冲动请战,怕是会撞到枪口上了。 雁姬仔仔细细的和喀达喇库说了她打听回来的消息,又分析了皇上现在的想法,劝他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冲动。 "我的丈夫,儿子都在那里,我又怎么会不希望你去救他们。可是你现在去请战只会触怒皇上,那将来派援军的时候恐怕就轮不到你了。再说皇上本就对你阿玛和骥远有些恼火,万一你触怒了他,再迁怒到你阿玛头上,皇上将来不派援军了怎么办?" 喀达喇库被说得心悦诚服,也不再闹了,每天只守在兵部等待消息。 又过了半个月,传来了消息,达尔泰和骥远打了个大大的胜仗。还是骥远提议布了个局,先骗得对方大意轻敌,再一网打尽。没想到连朝廷也一起给骗了。这一仗和他们当年打十三家军有异曲同工的意思。据说皇上得到消息后大喜,还盛赞骥远机智过人。没再提"戴罪"的话。 努达海和他的几个亲兵也被救了回来。皇上看在骥远的份上,没有再问他的罪。只是削职回家便罢。众人都感叹他他拉家人才济济,努达海老了,又来了个骥远。 从此大将军"马鹞子"努达海彻底退出了朝堂,人们也渐渐忘记了他从前的善战和功绩。现在威风凛凛,勇武善战的,换成了他他拉骥远。 雁姬见到达尔泰平安归来,抱着他喜极而泣。相处日久,对达尔泰是有了真感情。达尔泰又得意又感动。雁姬虽温柔,却是头一次这样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其实是因为她没有那根筋)。 后来得知雁姬劝住了莽撞冲动的儿子,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他还履行了诺言,带回来好多小玩意儿给雁姬当礼物。雁姬一瞧,哪是给她的啊,全是菘蓝玩的东西。在达尔泰腰间狠狠的一扭,他还美滋滋的抱着雁姬不放。 第31章 小番外 这次达尔泰上战场也能算是小别吧。小别胜新婚,夫妻俩柔情蜜意了半晚上,达尔泰将雁姬搂在怀里,还舍不得睡,也不让雁姬睡,非要和她说说话。 "雁姬,你一定不记得了,在骥远的婚礼上那次,我和你可不是第一次见面。" 雁姬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和原主儿的记忆,没有丝毫印象,"不记得了,咱们什么时候见过?" "在盛京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是个野小子,成天打架,惹是生非。有一回我遭了暗算,被人打断了肋骨扔在了街上。刚巧你坐的马车经过,你让人把我送去了医馆,还付了治病的银子。" 那是从前的雁姬做的善事。她的记忆里的确没有丝毫印象了。她本就善良,力所能及能帮人的时候,总是会帮一把的。就像当初救下了甘珠一样。这样的事情她做的多了,自然不会特意记住哪一个。 雁姬心想难怪达尔泰会想娶她这个下堂妇了,她就说哪有见了一面就想娶进门的事情。原来她现在的幸福生活还是托了原主儿雁姬的福了。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雁姬做了善事,才让她有了个合心的丈夫,还有了甘珠这个不离不弃的忠仆。她也报答了雁姬,至少好好的保住了她的儿女,让他们懂事成人了。 "那时候你就看上我了?",雁姬好奇的问。 达尔泰嘿嘿一笑,"那时候你在马车里根本没出来,我也没看到你长什么样子。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姑娘,不管美丑,我都想娶你当媳妇儿。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打听到你家和你的名字,就和我嫂子说,让她帮我去提亲。结果我嫂子说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必定看不上我这样成天瞎混的混小子。要是我能找个正经的差事,她才好帮我去提亲。我一想,我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就干脆去当兵了。后来混了个小官职,我再回到盛京,才知道你已经嫁到京城去了。再后来,我也当了将军,也把家搬到了京城。知道你嫁给了他他拉家的努达海,打听到你过得很好,我才歇了心思。也成了亲。" 雁姬感慨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你当初才为我打抱不平。那你怎么隔了好几年才提亲事?" "隔了这么多年,我媳妇也去了,儿子也有了。人人都在变,我哪知道你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姑娘了?万一你心如死灰,或是满心怨恨,我也不敢娶你了。结果我一见你,发现你又漂亮又精神,就和我当初在你马车外面想象的一模一样。让我一下子心痒痒的不得了,就马上和我嫂子商量要提亲了。我嫂子还记得你,听我一说就答应帮我提亲了。" 原来如此。雁姬向达尔泰怀里靠了靠,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这次婚姻,既有原主的福气,也有她的福气。若是真正的雁姬,又怎么可能不怨恨,不心如死灰?凭她对努达海的深情,又怎么会愿意改嫁? "要是当初……(真正的雁姬)……嫁的人是你就好了",雁姬轻声说,那真正的雁姬就不会伤心至此了。 达尔泰在雁姬脸上亲了一下,得意的说:"现在也不晚。" 第32章 其实努达海这一仗不该败的,不管人品如何,他的确是勇猛无敌的将军。若不是他一心想快速取胜,也不会着了敌人的道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至于因为败过一两次就能盖棺定论说他是个失败的将军了。可是皇帝没有给他翻身的机会,官职一捋到底。他没有机会再去打翻身仗,或是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努达海心情低落的回了将军府,开始喜欢上了喝闷酒。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喝醉了就可以忘记那些烦恼。 在将军府里,有两个努达海不想面对的人。 一个是他的儿子骥远。这次他损兵折将,大败而归。骥远却救了他得胜归来,还得了皇上的称赞。这让他觉得在儿子面前失了父亲的尊严。不过骥远对他尊敬孝顺依旧,想想骥远的荣耀也说明他这个父亲教育的好,努达海的心气也就渐渐平了。而且这次出战的感觉也与从前不同,从前行军打仗,哪怕在马背上待几天几夜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是勉力坚持的感觉,也许是这几年武艺荒疏,也许是年纪大了,努达海也不得不有些服老了。 另一个是新月。美人慕英雄,当初就是因为努达海在危急关头救了新月,她才爱上了努达海。新月还不止一次的对努达海说,他对她来说就像是天神一样。那么现在呢?他打了败仗,而且再无复起之日。英雄迟暮,美人还会像从前那样仰慕英雄吗?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丈夫。但努达海倒没有如此。他是个长情的人,要不也不会和雁姬过了二十年,顶住了母亲的压力,硬是没有纳妾。当然,他一旦变心了,也绝情的厉害。 新月最初缠绵病榻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容颜苍白削瘦,有种病态的美。但是病的时间久了,吃得药多了,体内各个器官都不那么健康了,脸色就不是苍白而是蜡黄了。 原本她年轻,皮肤丰润白皙,就算容貌只是清秀,打扮合适了也能算是个美人。一白就遮了百丑。 如今肤色蜡黄,极损姿容。容貌一下子下降了好几个档次。难得努达海并没有因此嫌弃她。但是因为这次战败,努达海自己心里有了疙瘩,对新月就有几分疏远了。 原本还很精神的人,因为失了斗志,心里又觉得自个儿老了,结果就真的老得快了起来。皱纹倒不多,可是须发上的白丝多了起来。原先还能说是正值壮年,现在让人一看,第一眼就会觉得是个老人了。 新月原先没注意,忽然有一天看见努达海的头发都半白了,也是吓了一跳。她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她和努达海的年龄差距。她连中年都没到,努达海却已经老了。她爱的努达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她心里有些无法接受努达海变成老人的样子。也许当初在战场上殉情,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他们的爱情才会永恒。 新月忽然明白了,自古以来,婚姻都要门当户对,年岁相当。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努达海服老了,现在更多的时间是陪额娘说说话,或是带两个孙子玩。晚上也多住在他过去住了二十年的雁影阁。而新月是绝不会住在雁影阁的,因为那里有另一个女人的痕迹。两个人不知从哪一天起就分院而居了。虽是因努达海住在雁影阁而分居,但新月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也许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离自己心目中的天神形象越来越远的努达海。 但新月和努达海都是极要面子的人,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后悔了。后悔放弃了相濡以沫的妻子,后悔沉浸在情爱里成了糊涂浪荡子,以至失了圣宠,也失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或是后悔当时太年轻,被一时的激情冲昏了头脑,放弃了高贵的身份,没有想过努达海老了之后,年纪还算轻的她该怎么过。 两人在人前一直亲密无间,让骥远他们还以为他们感情很好。事实上在人后,他们已经极少交流了。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弯弯十岁的时候,老太太过世了。临终前却是把家务事和弯弯都托付给了如锦,而不是新月。新月虽然有些不满,可她这些年七病八灾的,药从来没有断过。倒也只能接受了。 骥远是诚诚君子,虽然从前对新月和努达海不满,可当努达海丢了官职,居于弱势的时候,他那些怨恨也就烟消云散了。弯弯是他血缘上的妹妹,又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虽然对她没有像对菘蓝那样的喜欢,可也并不坏。 弯弯也很亲近哥哥嫂子。但是对她的额娘新月,就有些敬而远之了。倒不是老太太教育她这么做的,而是她从小被教了规矩和女诫,管教嬷嬷对她一举一动都管的极严。倒把她养成了个以规矩为行为典范的孩子,一举一动莫不小心在意,年纪小小的从没有开怀的笑过哭过。可以堪称为规矩典范了。 就连哥哥嫂子之间有时候夫妻调笑几句,她都会觉得不妥。何况她那个不着调的额娘呢? 老太太觉得她年纪还小,并没有告诉她新月和努达海当初的事情。 新月在现实中缺乏与人的感情交流,于是更把自己沉浸于以往轰轰烈烈的深情回忆里。也许是想让别人,也让她自己相信她无怨无悔,她颇喜欢说起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 如锦怕了她,找借口离开不听这些。老太太去了之后,她就开始对弯弯说,就像她从前告诉八岁的克善她深爱努达海一样,也不管小孩子听不听得懂。 基于孝道弯弯开始还勉强听着,可是后来新月说起她不顾身份,婚约,一往无前的去战场上找努达海同生共死时,弯弯终于忍不住了。眼圈都气红了,怒喝了一声:"无耻!",转身就跑出了房间,留下了惊呆了的新月一个人在房间里。 弯弯没有找地方哭,而是去找了努达海。把刚才新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求证的问道:"阿玛,她说得是真的吗?" 努达海有些尴尬,心里埋怨新月怎么能对孩子说这些话,尤其是对在额娘严厉的管教之下长大的弯弯。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躲避,遂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就因为她曾是和硕格格,还私奔,才逼得您休离了原配,娶了他?",弯弯心里不愿意承认父母都是不要脸面行为下作的人,有妇之夫和未婚格格相爱在她看来就是下作无耻的行为。所以她追问着,希望父亲是被迫的,也不愿父亲是自己愿意的。 努达海怔了怔,虽然他和新月当初是相爱的,可他的确是不愿意休了雁姬的。可这话他不知道怎么跟弯弯说,"弯弯,我当初的确是从没打算休了原配,但是你额娘她……她当初年纪还小,所以才会做事冲动……",努达海总不能对女儿说你额娘私奔是对的,只好支支吾吾的这么说道。 弯弯听到这些已经满意了,只要她阿玛还是好的就够了,"我才十岁,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难道她那时候比我还小吗?真是无耻!我从今以后,只有阿玛,没有额娘了",说着就跑了。连努达海在背后叫她,她也没有停下。 今天跑了两次,已是她在心情激荡之下,难得的越矩了。老太太去了之后,她还继续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从前她就常陪着老太太跪在佛堂里念经,如今觉得心绪难平,就又去了佛堂。在里面不吃不喝的待了一天一夜,连如锦去劝她也不管用。 新月则在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去向努达海倾诉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不理解自己的爱情,新月觉得这都是因为弯弯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和她不亲的缘故。 努达海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说她错了,可那错自己也有一半。说她对,可他也不愿女儿被新月这样教育,长大了也干出这样的事情。就和稀泥说弯弯还是个孩子,你和她说这些她是听不懂的。你别往心里去,也别再和她说这些了。 新月觉得有理。可是再找机会亲近弯弯,弯弯却已经视她为陌路了。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却没有再喊过一声"额娘"。给她东西就收下,可是从来不用。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新月就是觉得,弯弯眼中有着对她的蔑视。 丈夫渐行渐远,想再生个孩子大概是无望了。唯一的女儿还离了心。她当初不顾尊贵的身份,一心追求爱情,究竟是图什么啊? 要是努达海变了心,她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他。可他并没有,除了她,他再没有什么女人了。可是两人之间就是没法想最初那样的亲近了。 有段时间努达海老得很快,她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才有些远着他。可是后来她想明白了,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一辈子唯一能依靠的人。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如此。等她再想去靠近他的时候,却被他无言的推远了。 当初她和努达海相爱时,努达海找了种种借口,不与雁姬同房。努达海就是这样的人,觉得不爱了,便碰都不想碰一下。如今对她也是这样吗? 现在连弯弯都嫌弃她了。 一时间,新月觉得,心如死灰。 第33章 弯弯十六岁时,和十四岁的菘蓝参加了同一届的选秀。 弯弯长得极像新月,一看她们就知道是母女。可她的气质与新月截然不同。表情严肃,内里刚强,虽长得袅娜,却一看就知道是个规矩的姑娘。 菘蓝年岁渐长,也渐渐没了小时候那种跳脱的野性。只是性情依然诙谐,开朗爱笑。而且极会生活,从不委屈自己。 她骑马射箭极佳,女红针线上只是过得去。虽读过书,却不爱诗词,单爱看些野史杂记,算不上什么才女。琴棋只学了点皮毛,倒是画画还算有几分天分。管家有一套,因为雁姬自己犯懒,早在她十岁的时候就把家事交给她管了。于厨艺一项上则是精通,因为她与雁姬一样嘴馋爱吃,每当见过或是听说了什么新鲜的饭菜点心,总想要尝尝鲜,久而久之,就极善厨艺了。 雁姬原本干等着吃,自己是不动手的。后来见到小胖妞菘蓝那样的兴致勃勃,不由也慢慢有了兴趣,母女俩经常一起待在厨房里研究美食。使得达尔泰父子俩都长胖了几圈。 十二岁之后,菘蓝身体发育,开始抽条的长高,身上的肥肉却是渐渐不见了。十四岁的少女,眉眼长得像雁姬,却不及雁姬年轻的时候漂亮。雁姬心里埋怨是达尔泰的那一半的遗传原因。 达尔泰却一直认为菘蓝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姑娘,而且不许别人反对。 不过到了选秀的关头,达尔泰开始忧心了,担心女儿太漂亮太可爱,被留在皇宫里怎么办?哪怕不留在皇宫里,指给宗室也是麻烦。那些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雁姬也是这个心思,宁愿菘蓝嫁的门第低些,也要嫁的合心意。 一家人一商量,决定让菘蓝在选秀前一天五顿的吃,尽量吃成个胖妞儿,让宫里的贵人一看就撂了牌子最好。之后菘蓝就能自行娉嫁,达尔泰满心打算用自己的火眼晶晶给女儿选个重情义的好女婿。 马无夜草不肥,菘蓝吃多了夜宵,脸庞果然渐渐圆了起来,连腰也粗了一圈。现在看着,苹果一样红润的圆圆脸庞。可爱归可爱,却显得孩子气了。宫里的贵人大约是看不上的。 达尔泰和雁姬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弯弯第一轮就被撂了牌子。太皇太后对新月的印象太差,一听她的女儿参加选秀,连看也没看一眼,就把她的牌子撂了。 弯弯对此倒早有心理准备。她觉得有那样的额娘,在婚姻上怎么可能有好前程。 好在她还有个能干的哥哥,倒也不至于无人问津。嫂子如锦在她被撂了牌子之后,也时常带她到女眷中走动。虽然别人不喜欢她额娘,但是对规矩的弯弯实在说不出什么不好来。慢慢的,她行为举止极有规矩章法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骥远夫妻俩还在为她的婚事打算的时候,倒有一家人主动来提亲了。门第并不算差,是那个老太太亲眼见过弯弯后,打算把她定下来给她三儿子当嫡妻的。 骥远和如锦却有些犹豫了。因为那老太太是出了名的严厉婆婆,在家里说一不二,把前两个儿媳妇压得只能伏低做小。 夫妻俩担心弯弯过去受气。可他们家门第实在不错,那家的三儿子他们也打听过,据说挺好学上进的。夫妻俩怕拒绝了之后,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亲事。哪怕门第低的,人家如果图的是和骥远这个将军连上亲,而骨子里看不起弯弯,她只怕以后也难幸福。这家人主动来提亲,并且门第上不算高攀,看来不会轻视弯弯。 夫妻俩拿不定主意,干脆和弯弯直说了。又把好处坏处都讲明了,让她自己拿主意。 谁知道弯弯一口就应了。 "那位太太我有印象,虽然严肃,但人并不坏。玛嬷从小就严厉教导我,但我知道她是面冷心热,终究是为了我好。我原就不怕和那样严肃的太太相处,何况她那样严肃,家里必定极重规矩。我也正是个讲究规矩的人……" 弯弯嫁过去之后,果然和那位太太相处甚好。只是和丈夫相敬如宾,亲密却不足。甚至在怀孕之后,还主动为丈夫纳了妾室。引得众人都说她贤惠,又说那家的老太太眼光好,选得好媳妇。也再没有人拿她的额娘新月说事儿了。 那老太太去世之前,还把自己的私房全都留给了弯弯这个她最喜欢的三儿媳妇,而弯弯和丈夫的感情虽然说不上亲密,但她丈夫却是敬重她的,一辈子都是大事小事都有商有量的。 至于本来指望被撂牌子的菘蓝,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帆风顺的留到了最后。还指婚给了一位贝勒。 达尔泰气得跳脚,一去打听,才知道是那个贝勒自己去向太皇太后求的。原来他三年前曾经见过和父兄一起打猎的菘蓝,当时就动了心。自己已经等到二十出头了,还迟迟不娶,就是等着菘蓝到了年岁选秀呢。 达尔泰也无可奈何了,只得认了。 雁姬一算,三年前菘蓝才十一岁,还是个胖妞,没长开呢。她这女婿是个恋童癖啊……十分不放心,仔仔细细的打听了,实在没打听出他有什么劣迹。达尔泰也是半退休状态了,她的继子和儿子也没有出息到让人垂涎的程度。那贝勒也不至于是为了权势联姻吧?想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她也就丢开了手。 倒是菘蓝觉得无所谓,她心宽着呢,觉得嫁谁不是嫁,嫁了谁她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回到了家里,她一边在雁姬额监督下减肥,一边自个儿准备嫁妆。 菘蓝出嫁了之后,果然如她所言,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的不错。那贝勒之前有几个通房,可娶了菘蓝之后,终其一生府里就再没有添过一个女人。夫妻俩如胶似漆,倒是恩爱了一生。 孩子长大了,大人也老了。 感情好的,是老伴,相依相伴着走到了最后。 感情不好的,就是凑合着过,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完结》 第34章 雁姬育儿篇……@ 母女俩一起吃着买来的新品种的点心,都是心满意足状。的雁姬时时不忘了找机会教育菘蓝,"胖胖……" 菘蓝及时打断了雁姬的话,奶声奶气的说:"额娘,说好了不许叫我胖胖的。" "好吧。妞妞……" "也不许叫妞妞,我叫菘蓝,菘蓝!" "不许和额娘顶嘴",雁姬用指头戳了戳六岁小女儿的小肉包子脸,"妞妞啊,还想不想再吃这种点心了?" 菘蓝翻了个白眼,"额娘你不是不许我多吃零食吗?每次就买这么一点点。" "额娘不去买,但你可以学着做啊。尝过了之后,也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了。要是你自己做出来的,额娘就不限制你吃多少",雁姬想着,凭胖胖那小肚子,再吃得多又能有多少? "真的?",菘蓝的眼睛瞬间亮了,"额娘说话算数?" "当然",雁姬点头。 她不想束缚了女儿,让她疲于奔命的学习。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必须掌握的一些技能,她还是得想法子让菘蓝学会才行。要不出嫁了之后反而会受苦。但是即使让女儿学习,雁姬也是循循善诱,想让她既开心也能学到本事。 讲故事永远只讲一半,菘蓝想知道下文,只能去认字读书。所以菘蓝不爱诗词,只爱看些杂书。 还要和菘蓝比谁画画画得好,菘蓝要是赢了就有奖励。所以琴棋书画里,唯有画菘蓝学得好。(这是因为雁姬也只懂些画画,琴棋书都不通。) 骑射本来就是玩的,不用人督促菘蓝就精通了。 针线实在普通,这个雁姬实在没什么法子,因为她自己也不怎么样。 针线上不算好,那就精通厨艺吧。打了这个主意,雁姬就每每用食物引诱菘蓝去尝试。渐渐的,菘蓝对厨艺也真的有了兴趣。 至于让菘蓝管家,还是每月多给了女儿一份打工的"工钱",才让财迷的胖妞就范的。 所以说,没把小胖妞菘蓝教育成全才的美少女,完全是因为雁姬自己的才能不足啊。 当然,她也算是尽了力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